仁壽宮內。

嘉靖的感覺異樣明顯，他的臉色發漲，身體猶如火爐般熊熊燃燒，一種既無比難受，又十分愜意的感覺洶涌而來。

就好似，連綿不絕的火焰，自他的皮膚鉆入了五臟六腑、七經八脈、血液骨骼，嘉靖心中不免有些慌亂，用神識觀測己身，漸漸的，他感到欣喜。

隨著這顆金丹的服用，他發現金丹入了體內后立刻化作一道道深紅色的火苗狀暖流，進入到他體內的各個部位，凡是淤積、堵塞的有害物質，在遇到這火苗暖流后，紛紛被焚燒了個干凈。

這...也太神奇了吧。

仙道之法，果然玄妙神秘。

此才是真正的仙丹，有著改天換地之能。

朱載壡就在旁觀察著嘉靖，他并沒有用神識去看嘉靖的體內，而是注意著嘉靖的面龐和雙手。

此時的嘉靖依舊戴著高冠，冕旒很長，遮掩著大半的面容。

其實要仔細的看，嘉靖的面龐是非常非常嚇人的，自身現在煉氣境二層，視力方面提升了數十倍，甚至嘉靖的面龐上的細微之處也能看的清楚。

嘉靖這張臉，面部皮膚已經徹底病變。

常年服用丹藥導致汞中毒后，除了冬天感到炎熱、夏天感到寒冷外，另外一個很明顯的癥狀就是皮膚病變。

汞中毒后，血汞融合沉積，激活了皮膚巨噬細胞，導致膿包生成；同時也導致黑色素沉積，形成黑斑并逐漸擴散。

朱載壡這段時間，閑著沒事也讀讀從國運商城中兌換的各種史書，其中《明世宗實錄》就明確記載，‘帝面生赤皰如豆，破流黃水’，這很符合汞毒性痤瘡的皮膚病變描述，至于其他零零散散的記載也不少。

‘御醫徐偉奏面疹如粟?！?、‘帝常以紗覆面拒見臣工’、‘帝面青如靛’、‘遇日則痛如灼’，可見就算嘉靖特意用長長的冕旒遮掩著面容，可很多臣子也都知曉這種事情。

而此時此刻，隨著這顆金丹的服下，嘉靖臉上的膿包已經漸漸消散了很多很多。

起碼瞅著沒有之前那么嚇人了。

不過黑斑還差了些許，還是有著不少，等服用下解決寒毒的丹藥，估計就能徹底解決了。

呼呼呼。

隨著時間的推移，盤坐在蒲團上的嘉靖，周圍不斷的浮現出黑氣，這是他體內雜質和毒素的體現，黑氣從體內鉆出后就直接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朱載壡覺得，這就是三清煉氣法的不凡之處，若是垃圾的煉氣法，驅逐體內雜質這方面，估計會弄得渾身黑乎乎、黏糊糊的！然后一股味道！

“朕，體內的大半丹毒已經消失很多了?！奔尉搁L呼了一口氣，只感覺忽然年輕了十歲，身體感到無法想象的輕松，不但精力充沛，也更有力氣了些。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很輕盈、很舒服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熱毒，他時冷時熱這個病，并非是每天都犯，但平日里他會經常感到忽的燥熱、忽的寒冷，不過都顯得很微弱，他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而現在心中卻沒有了這種燥熱了。

這就證明。

他體內的熱毒真的被清空了。

不過，陰冷感倒是還有，這就只能等太子兌換驅逐寒毒的仙丹了。

嘉靖的心情很不錯，他感覺生活忽然變得有希望了起來，不再像以前沉沉悶悶的，也沒有活的那么累，不但要和臣子們斗智斗勇，也要忍受著身體帶來的各種痛苦。

“來人，去取一面銅鏡來?！币娂尉敢呀涭疃境晒?，朱載壡對著倭帳外道，他要讓嘉靖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臉上的變化。

“要銅鏡做甚？”嘉靖忽的臉色沉了沉，語氣都變了些許，朱載壡注意到嘉靖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可能，嘉靖有的時候也會感到痛苦吧。

堂堂天子，臉上殘敗不堪，不是瘡痘就是黑斑，這般不雅，讓臣子們暗地里嘲笑。

堂堂天子，卻沒臉見人。

朱載壡覺得就算像嘉靖這般高高在上的君王，有的時候心中也有著痛，甚至會自卑；這就好比嚴世藩是個跛子，又是個獨眼龍，而清流和嚴家都成這個樣子，方鈍和高拱脾氣那般火爆，可都沒有說過嚴世藩這方面的事情。

或許暗地里嘲笑嘲笑，但明面上若是拿這種事情攻擊人家，那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父皇看到殘敗的這張臉恢復了一些，想來也會高興吧？

“父皇，你照照鏡子?！敝燧d壡笑了笑。

嘉靖冠冕下，面色微顫，他從朱載壡的話中聽出了某些意思。

難道說...

自己的臉，已經恢復了？

或許沒有全部恢復，但可能部分恢復了呢？

不再是之前那般惡心、難看的樣子了？

這讓嘉靖整個人盤坐著的身子都輕微晃了晃，因過于激動而身體發抖，這些年來因為臉上的黑斑、紅疹、瘡痘，他已經要瘋了，自己貴為天子，卻成了這般模樣！

我嘉靖，成了妖魔鬼怪了??！

“朕，朕的臉恢復了？”嘉靖有些不敢相信，帶著激動的語氣，問了朱載壡。

朱載壡笑而不語。

“給朕取銅鏡來??！”嘉靖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很多很多，幾乎都要吼出來了，他現在就要銅鏡，看看自己這張臉是否已經恢復了！

幄帳外，距離比較遠的區域，內侍是聽到朱載壡的聲音的，但他方才并沒有行動。

在這仁壽宮內，銅鏡就是禁忌。

很多年前，仁壽宮內的銅鏡就消失了。

再也沒有出現過。

別說朝著仁壽宮內拿銅鏡了，就算提這兩個字，陛下震怒都會把他們殺了，方才太子讓他們去拿銅鏡，這是要他們的命啊。

現在陛下發話了，他們倒是可以行動了。

踏踏踏。

內侍行動很快，手腳麻利，仁壽宮內確實不好找鏡子，但周圍的宮殿倒是有，很快就取了回來。

“太子，朕的臉確定已經恢復了？”嘉靖接過鏡子，卻忽然轉過去了頭，有些不敢直面注視鏡子中的自己。

自從他以藩王之身斗倒楊廷和，隨后又肆意玩弄這些大明朝的政治精英后，他就產生了一種濃濃的驕傲感，有著俯瞰乾坤、傲視天下的感覺，但隨著臉漸漸起了這些痘瘡，他越發自卑，驚恐，甚至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他朱厚熜，當年也算是翩翩少年郎啊?。?

雖然此時已經猜測到，他的臉已經恢復了，但嘉靖還是有些不敢照這銅鏡，心中猶豫。

朱載壡在旁看著都有些無言了，父皇嘉靖也有如此扭扭捏捏的一面？像個黃花姑娘似的！

“父皇你就照吧。”朱載壡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得到這種回復，嘉靖這才慢慢的轉過頭來，然后眼皮輕抬，掃了一眼銅鏡，然后猛的轉過身子，雙手持著銅鏡，直挺挺的照著自己的這張大臉。

“?。?！”

有的人淡定自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但這是沒有碰到讓他們情緒變化的關鍵時期，嘉靖面對很多事情都會顯得很淡定。

可這一刻，他卻根本無法淡定，整個人沒有什么掩飾，帶著驚喜與無法相信，就這么驚叫了起來。

他激動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惡心的紅疹、痘瘡，真的消失不見了！

雖說還有著一塊塊黑斑，但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了！起碼現在他已經能見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