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吃了幾口就停止了

說：“開始吧！”

一律穿石青色或月白色的宮裝，領口袖口繡著細巧的纏枝紋，不戴珠翠，只簪一支素銀簪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手上戴薄薄的素紗手套，既防沾了油污，也顯潔凈。

上菜前早有分工，領路的是兩個年長些的宮女，稱“引菜”，手里各執一把描金小扇，扇面朝下輕搭在小臂上，腳步邁得極緩，每一步都踩在青磚的縫上，膝蓋不彎，只腳踝輕轉，像在地上滑著走，連裙裾都幾乎不起褶。

后面跟著“捧菜”的宮女，兩人一組抬一個朱漆描金的食盒——食盒分三層，每層墊著銀質托板，菜碗都嵌在托板的凹槽里，穩當得不會晃。

她們身姿筆挺，胳膊抬得齊肩，手腕繃得筆直，食盒就架在小臂上，眼神只敢平視前方的青磚，連眼角余光都不敢掃向宴席上的貴人。

到了宴席旁的“落菜位”，引菜宮女先停下，輕搖一下小扇，捧菜的便依序站定，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屈膝半蹲——不是全蹲，只膝蓋微彎，身子保持挺直，再慢慢將食盒放在預先擺好的紫檀木矮架上。

接著是“布菜”的宮女上前，她們手里捧著素白瓷盤，盤里墊著干凈的銀葉。

先由為首的宮女用銀質長筷，從食盒里輕夾菜品，分量不多，只夠一兩人嘗的，穩穩碼在銀葉上，再由另一個宮女雙手托著瓷盤，小步挪到宴席的桌案邊，胳膊肘不抬，只手腕輕轉，將瓷盤放在指定的位置——正對主位的要放得略高些，兩側的要平齊，連盤邊與桌沿的距離都得一致。

全程沒人說話，只聽得見裙擺擦過地面的輕響，和食盒、瓷盤放下時幾乎微不可聞的“嗒”聲。

布完一道菜，所有宮女按來時的順序退下，仍是引菜在前，捧菜在后，腳步輕得像踩在云里，直到走出殿門，才敢稍緩身形

蘇晚螢在中間一位上

菜色倒是好，菜色精致誘人，若辜負這番用心倒可惜

午宴的尾聲剛過，內侍們正輕手輕腳地撤下案上殘余的珍饈——那碟只動了幾口的水晶肘子還泛著油光，旁邊盛著蜜餞的霽藍碟里，青梅與金橘仍碼得齊整。可還沒等案幾擦得锃亮，殿外忽然飄來一陣極輕的樂聲，先是三兩聲編鐘“咚——”地叩響，像石子落進靜水，殿內原本低聲說笑的群臣忽的靜了，連捧著茶盞的手指都頓了頓。

轉瞬，樂聲便涌了進來。

笛音脆得像初春抽芽的柳絲，二胡拉得綿柔，混著琵琶“叮叮咚咚”的彈撥，竟把午后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的陽光都纏得活泛。

這時才見殿門兩側的朱漆柱后，轉出十數名舞姬。

她們身著石榴紅的宮裝，領口袖邊繡著纏枝蓮，絲線在光下閃著細碎的金，裙擺下擺縫著層薄如蟬翼的紗，走動時簌簌地晃，像攏了一捧流動的霞。

領頭的舞姬垂著眼，足尖點在鋪著軟墊的地面上，悄無聲息地滑到殿中。

她先是微屈膝蓋行了個禮，再直起身時，雙臂忽然一揚——那動作輕得像蝴蝶振翅，可袖擺卻“呼”地展開，原來袖口藏著層淡粉的紗，此刻便如兩朵剛綻的桃花。

緊接著，身后的舞姬們也動了，她們踩著樂聲的節拍，足尖交替輕點，腰肢擰轉時像風中的柳條，忽然一個旋身，裙擺猛地散開，紗層里繡的銀線亮起來，竟似有無數星光在殿中乍放。

上首的五太子執著白玉酒杯，原本半瞇的眼漸漸睜開，唇邊的笑意深了些。

他身旁的妃子抬手撥了撥鬢邊的珍珠釵，目光跟著舞姬的身影轉，連鬢角的絨花也隨著動作輕輕晃。

階下的老臣們忘了捋胡須，年輕些的郎官悄悄往前傾了傾身，看那舞姬們指尖相觸又分開，像在比畫什么 secret心事，又看她們忽然齊齊屈膝，裙擺在地上壓出一圈柔緩的弧，倒比案上那盆開得正盛的墨蘭還要嬌俏幾分。

樂聲忽的變快，琵琶彈得急了，舞姬們的動作也跟著伶俐起來。

足尖踏在地上，竟隱隱有了些輕響，腰肢擰得更巧，前一刻還像弱柳扶風，后一刻猛地仰身，發髻上的金步搖“叮鈴鈴”亂響，卻偏能穩穩地不落。

有舞姬抬手拂過鬢角，指尖劃過唇畔，眼波輕輕一抬，又飛快地垂下，那抹羞怯混著靈動，竟讓殿外的蟬鳴都顯得聒噪了——此刻殿里哪還有別的聲？

只有樂聲在梁上繞，舞袖在風里飄，連空氣都浸著軟綿的香，把這宮廷的午后，纏成了一段舍不得醒的夢。

宴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