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怎么做?”愛倫利落地將合金短刀的皮鞘扣在大腿外側,動作熟練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她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眸鎖定羅蘭,里面是純粹的、未摻一絲猶豫的殺意。
羅蘭沉思片刻,隨后道:“我會嘗試把阿黛爾約出來。”
“如果能行的話,我們就直接在約好的地方設伏,如果不能......”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寒光微閃,“那或許只能等那位兇手找上門之后了。”
畢竟阿黛爾再怎么藏身,在兇手按照她預想中那樣殺掉自己后,也一定會第一時間出面的。
“她既然能允許我不隨她出行,那應當有這種自信——即使我完全不出門,她也認定我會一定惹上那位兇手。”
羅蘭試著轉換到阿黛爾的視角,道:“而若是想要保證最快趕到現場,她必定會選擇一個距離我們住所不遠的地方蟄伏,所以到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將決戰場所從公寓轉移到其他地方,這能打她一個措手不及,我們的布置也能更加從容。”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旅社沒有為她提供便利,否則對于我們來說,反抗的難度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不過我覺得旅社很可能并沒有參與其中,從其他人的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阿黛爾很少用旅社的名頭行事,而且整個事件對于旅社來說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那柯里昂家族呢?”愛倫冷不丁開口。
“如果像你想的一樣,奧斯卡跟阿黛爾不算一條心,那他身后的柯里昂家族是否也能成為我們的助力?”
“恐怕情況并沒有我們想的那么樂觀。”羅蘭緩慢而沉重地搖了搖頭,顯得并不輕松。
“奧斯卡給我的感覺,總讓我覺得他跟柯里昂家族并不一定一體,他的態度可能不代表柯里昂的態度。”
“或許——”
他猛然想起先前奧斯卡提到柯里昂家族時的悵然,恍惚間又有了個猜測。
“這才是他選擇與阿黛爾離心,暗中給我警告的原因。”
“按照阿黛爾的計劃,柯里昂家族的威望必然會受到一定的折損,這或許是奧斯卡愿意與她合作的基礎,可他仍要陽奉陰違地讓我這個‘祭品’有所醒悟,這背后還藏著哪一層損耗了他的利益?”
愛倫抱著手臂想了想,條理清晰地逐步分析道:“如果阿黛爾的計劃成功,那她本人將會邁入第二境界,地獄街區幾大勢力格局也會因為這起連環殺人案而動蕩起來,柯里昂家族的霸主地位也會坐得不那么安穩。”
“如果奧斯卡跟柯里昂家族并非同心,那這個結局應該是符合他預期的,他更該順水推舟,沒有必要讓你成為這樣一個‘變量’......”
羅蘭贊同:“所以其中還存在著我們尚未探明的信息差。”
他沒有跟愛倫坦白的是,奧斯卡還做了一件很關鍵的事。
那就是壓制他身上屬于愛倫的“憤怒”烙印,讓這段時間里來自愛倫的威脅降到了最低。
如果奧斯卡想順應阿黛爾的計劃,那完全沒有必要提醒羅蘭,放任他按照阿黛爾的劇本去死就好了。
可若是他想逆反,便無需幫助自己壓制愛倫,直接讓愛倫殺掉自己是更好的選擇。
因為這樣一來,他這個串聯了旅社和柯里昂家族的最佳祭品就會在“嫉妒”的最終儀式前死亡,阿黛爾完全不具備臨時再造一個替代品的時間,一切陰謀都失去了實施的前提。
如今這種前不著后不就的微妙分寸,才讓人難以捉摸。
羅蘭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是——
奧斯卡既不希望這個計劃順利進行,又不想它徹底破滅。
羅蘭深刻地自省了一番,最終發現,唯一值得奧斯卡對自己投資,并且達到現在這種詭異局勢的理由,大概只有他也是個“傲慢”這件事了。
阿黛爾可以圖謀他的欲望特質,依靠支配“嫉妒”來晉升,同理,他這個同屬于“傲慢”的新人也可以反過來。
阿黛爾的放縱演繹是締造出他這個最佳的祭品,以此支配那位兇手完成他的第五次犯案。
自己要想成功反殺活下去,恐怕要做到的程度也不會低于這個。
奧斯卡需要一個“傲慢”的第二境界,但這個“傲慢”是誰不重要!
不,也不能說不重要......
他或許更偏向于自己!
羅蘭心中忽然大膽地升起了這個猜測。
為什么不呢?
打從羅蘭認識阿黛爾以來,就從未見過她對任何人服過軟,仿佛心安理得地認定自己比所有人都高貴。
羅蘭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人比她更適合“傲慢”這個途徑。
她不存在任何受制于人的可能性。
面對這樣一個“合作伙伴”,想必人人都會心底發憷。
可羅蘭不一樣。
從初入都市以來,他幾乎沒有任何養成“傲慢”這種特質的底氣,與阿黛爾一比較起來,他甚至平庸得不像個“傲慢”。
說句老實話,就連愛倫都比他“傲慢”得多。
而且奧斯卡對自己“有恩”。
無論是從生存方面還是在欲望途徑這方面的教學,奧斯卡都無疑對羅蘭足夠大方。
而羅蘭這些天也并未表現出過類似“白眼狼”的作勢,至少在“識時務”方面還算合格。
兩相比較,讓羅蘭換到奧斯卡的角度,也會覺得這樣的“羅蘭·史密斯”顯然更值得投資一些。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傲慢”晉升,為什么不能是他羅蘭呢?
羅蘭想明白了奧斯卡這些“善舉”背后的邏輯與動機,忽然安心了許多。
他不知道奧斯卡和阿黛爾在這一切的背后還謀劃著什么,顯然,阿黛爾的晉升只是其中一個前置環節,他們或許是需要更高境界的“傲慢”能力去做些什么更進一步的大事。
但這與羅蘭暫時還沒有關系。
他沒有資格去窺探這么遠的事。
如果無法從阿黛爾的“獵網”中掙脫出來,即使是對奧斯卡來說,他也不過是一次偶然的心血來潮。
失敗者失去一切。
但他會贏。
羅蘭如此深信著。
“利用我們能利用的一切資源。”
羅蘭霍然抬頭,目光如同點燃的火炬,直刺愛倫的眼底。
她看得眼熟,那些在賭桌上孤注一擲梭哈的賭徒們都是這樣的目光。
“我要讓他們知道,獵物和獵人的身份......在塵埃落定前,誰他媽說了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