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須發皆張!
見到了那一張鐵青色的“死人臉”之后,吳峰感覺自己的頭發都豎立起來了!
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大蟲,全身上下的氣血奔涌之間,吳峰選擇了一種最為直接的,最能表達自己恐懼和憤怒的方式!
直接揮棒就打!
方才念咒的時候,他是一只手拄著“哨棒”,另外一只手持著香火棍的。故而現在,他左手間的那一根“哨棒”,就在剎那之后,化作了一桿標槍!
甚至于此物之快,還在空中傳來了如“裂如破帛”的聲音!發出了刺耳的噪音!
就此一下,那鐵青色的面孔在樹冠之間,消失不見!
那鐵青色的人臉全然似沒有重量,下一刻就消失在了樹冠之中。
但是吳峰余留下來的血氣,卻是叫人“殺紅了眼睛”。
背手抓住了腰間的“師刀”,吳峰氣血翻涌,但卻遏制了自己的沖動,沒有將“師刀”也揮了出去
不過就在這須臾之間,樹冠之中再度響起來了那種“婆娑”的聲音。
并且這一次,還有竊竊私語從其中傳了出來,不斷撩動吳峰的心弦。
吳峰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其腳下如風,圍繞著此處轉動!
樹冠上的玩意兒片刻不停,他一直在吳峰頭頂的樹冠之上盤桓。靠近樹干腳下,土地凹凸難走,但是吳峰每一步都踏的很穩。
每一步都腳踏實地,不曾摔倒。
大祭巫遠遠的看了這一幕,他并沒有靠近,不過對于這情況,也不意外。
望著上下兩“人”的博弈,他也不過是說一句:“人和不如地利,地利不如天時。此刻地利在他不在你,天時紊亂,尚且不得窺探。”
說罷,大祭巫也不顧吳峰,低頭去做自己的事端了!
吳峰追過去,真正動起手來,他從來也沒算上“大祭巫”。樹上的聲音像是蠱蟲一樣,狠狠地塞入吳峰的耳朵,又像是魚鉤一樣,勾著吳峰行走。
不過可惜,用釣鰱鳙的鉤子去釣虎鯊,得到的結果也不過是“船毀人亡”。
吳峰雖然怒氣蓬勃,氣血橫走,但是他腦子依舊強行清醒。
一路之上,吳峰都在觀察,他明顯看到越是靠近了樹干,地面之上的平整度就越差,甚至于有的地方,樹根好像是將某物吞噬了進去,導致地形奇高。
站在這樹根上面,距離樹冠,甚至不到半人高大!
不過這樣的地方,那上面的死人不去,他倒是靈醒,就在吳峰抓不到他的地方行走。他的“蠱蟲”,不斷地勾引吳峰,那聲音應該不是咒語,但是在這樹上的“東西”念出來,卻和“咒語”也沒什么區別了。
吞字吞音,語氣平仄。
吳峰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和樹下的他說話,還是自言自語。
更有甚者,那是他本來的聲音?
此物天生就伴生了這一種聲音?
隨著吳峰的追逐靠近,吳峰也聽清楚了這聲音。
相比較于此處嚴重的方言,這人的聲音反倒是比較辨別。
“橐者韛(bài,風箱)也,鑰者笛也。
橐之鼓風,笛之運吹,皆以虛而無心,故能動而有應。
則天地之間,生物無私者,亦以虛而無心故也。”
吳峰沒有搭理這聲音。
不過這聲音鉆入了他的耳朵之中,卻是叫他心冷了一二!
旋即吳峰立刻察覺到,自己的這“無名火”,不太正常,此火是內心而生,但是也有旁邊龍神同感,火上澆油的原因!
吳峰立刻腳步微頓,但是也在這個時候,那鐵青色的手再度撩開了樹葉。
那死人臉也再度出現在了樹冠之中,越是靠近了樹干,此處就越是昏暗,樹葉就越是茂密,這一次,死人臉在這暗光之下,已經成了黑色。
吳峰可以看到,那死人臉在對著他笑。
那聲音就是從此物的嘴巴之中傳出來的,他對著吳峰繼續念道:“橐鑰虛之而不屈撓,動之而愈出聲,以況圣人心無偏愛,則無屈撓之時,應用不窮,可謂動而愈出也。”
吳峰不懂,他也不能確定這死人臉說的這些話,分別都是些甚么字。
但是吳峰記憶力很好。
他將語調和內容記下來即可。
看到了這一張臉湊過來的樣子,吳峰腳下輕點,隨即立刻從此間出去!
這樹上的這玩意兒,暫時看起來只能在樹冠上,吳峰的“哨棒”不見了,與其在這里和他轉圈圈,不如吳峰找幾顆石頭,和他來點“沒羽箭”的手段。
那么吳峰先撤離此處,到達樹冠之外再說!
但是隨著吳峰撤退,此物竟然是跟隨而上,不愿吳峰離開一樣。
在這一次快速的撤離之中,吳峰也發現了,此物雖然看上去長了一張人臉,但是他在樹冠之上行動的時候,完全是四肢亂走。
肢體狂野而不協調,故而看起來邪惡又詭譎。
在急速的運動之下,他的那一張臉始終是面對了吳峰,竊竊私語再度出現在吳峰的耳朵之中,不得結束。
他再度低聲,“多言而不酬,故數被窮屈。兼愛則難遍,便致怨憎,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
單純以這死人的嗓音而言,已經有些魔音灌耳。
吳峰有些忍無可忍,手中已經失了一根“哨棒”,他忍住,沒有將自己的“師刀”丟出去,但是另外一只手,吳峰已經摸到了“大將軍王”的儺面之上,想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借助了這“大將軍王儺面”的力量?
不過便是在這個時候,吳峰陡然看到眼前一亮,原來是他已經越出了樹冠所在的地方。
見到吳峰脫逃,那死人臉快速撤回,消失在了樹冠之中,不見蹤影。
而這一切,大祭巫都冷眼旁觀。
他就在吳峰身后不遠之處,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切。
見狀,吳峰立刻轉了一下站姿,叫自己的后背既不在“榕樹”之下,又不在大祭巫的身前,保持了一個“不丁不八”的站姿。
不過就算是這樣劇烈的運動,吳峰都不覺疲乏。
額頭也未曾出汗。
換而言之,方才的這些斗法,吳峰可以在這里持續永久,這樣的消耗戰,是吳峰現在最適應的。
也就是說,方才的斗法,除了那“哨棒”和吳峰的靴子磨損之外。
吳峰再無毫無消耗。
見到吳峰這樣的防備,大祭巫說道:“放心罷,他不會出來,也出不來的。”
吳峰則是看著遠處那落下來的,或者是落下來,搭在了牌子,布匹上的“人皮”。
完全蹙著眉頭。
這些“人皮”之上,有的干凈無比,像是他在村寨之中見到的“人褪”,而有的則是里面黏黏糊糊,好像是要長出來了內臟和血管。眼前的這場景有些太過于地獄了,這些人皮像是衣服一樣,都掛在了那榕樹上,粘連在了那里。
而那“死人”,則是藏在了樹冠上。
看這個樣子,倒像是“大榕樹”在結出人來一樣。吳峰面對這這玩意,問大祭巫,那是甚么。
大祭巫沒有隱瞞。
“這是上一波進山的道人。不過按照常理,他們應該都死在了‘棺材山’旁邊的山澗深處,不得出來。現在看這樣子,是有人闖入了蟒巫山深處,將他們放出來了。”
大祭巫說道。
“上一波進山的道人?有很多道人進山?”
吳峰抓住了這一點問道。
大祭巫說道:“總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人——這山里不止是有道人,還有和尚,甚至還有些連我都不知道的人,進入蟒巫山。
不過他們都在山里,不得出來,要是他們出來,就是眼前的這模樣。”
吳峰蹙眉,說道:“方才你為什么不動?”
吳峰可沒忘記方才大祭巫的“友軍有難,不動如山”。雖然吳峰警惕大祭巫,但是他也感覺,大祭巫并非是那種“不動如山”之人。
大祭巫暫時沒有回答這話,反而是詢問吳峰,方才是不是聽到了甚么。
吳峰將方才聽到的,宛若是咒語一樣的話語告知了大祭巫。
詢問這是否是咒語。
“原來如此?不是。”
大祭巫說道,“這是注解道德經。
理論上,道德經里面的確是包含了神通咒語,還有對于道的理解和闡述,但是你不可能只憑著道德經和注解道德經,就看出來了神通咒語。”
大祭巫沒說話,但是吳峰已經自動腦補出來了大祭巫的想法,甚至于還演繹發散了出來了場景。
“來,坐,這是刻刀,這是竹簡,這是周朝圖書館,那位叫做李耳藏室史已經走了,現在你就是這里的藏室史。”
他的確沒有這個本事,那這也就不應該是那死人身上自然而然傳出來的聲音了。
吳峰轉而說道:“那他為什么口中念叨這些東西?”
大祭巫沒有說話,他不過是低頭,隨后從這祭壇下面,掏出來了一個洞!
旋即,他從這洞里找到了一個密封的“壇子”,毫不心疼的將其打碎。
吳峰就看到在這“密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壇子”里面,安靜的存放著一張“符箓”。
“給你。”
大祭巫雙手將這一張符箓捧了起來,遞給了吳峰說道:“將它貼在那死人的額頭上。”
吳峰:“?”
我?我去除掉唐僧師徒?
大祭巫沒有開口解釋,他不過是越過了祭壇,朝著龍神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隨即,吳峰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怖出現在了大祭巫的身上。
他感覺有甚么東西從大祭巫的身上消失不見了,故而又有另外一種東西注入了他的身體里面。隨著大祭巫越是靠近了這“大榕樹”,他就越發的的“非人”。
察覺到了此幕,吳峰搶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大祭巫。
將其連拖帶拽了回來。
大祭巫沒有反抗。
等到吳峰將其帶到了祭壇之后,大祭巫身上才多了一層“人味”。
盡管他的臉上還是那樣的沒有表情。
但是他身上那種“非人”的感覺,瞬間全無。
旋即,大祭巫開口說道:“這就是我不過去的原因。太靠近蟒巫山,我也會化作了蟒巫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