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化之火號”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幽藍的火焰在噴射器陣列中隱隱流動，熔爐般的投彈口散發著不祥的紅光，龐大的陰影籠罩著舊水塔，死寂中醞釀著毀滅的風暴。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據點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老煙”的崩潰和蕓娘母子的哭聲，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阿土緊緊抱著PDA，豆子縮在林璃腿邊，小臉煞白。杰克煩躁地抓著他那鳥窩般的頭發，機械義眼瘋狂閃爍，在堡壘內部踱步。

“媽的！這幫神棍！玩陰的！”杰克怒罵，“拿女人孩子當籌碼！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老夫的‘栓Q初號機’硬碰硬啊！”

“硬碰硬，我們沒有勝算。”林璃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握著長槍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凈化之火號’的火力覆蓋范圍太大，堡壘的裝甲扛不住飽和轟炸和燃燒彈。”

莫炎站在觀察窗前，死死盯著空中的巨獸，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憤怒和焦慮被強行壓下，轉化為冰冷的計算。核電池藍圖是誘餌，也是唯一的籌碼。人質是軟肋，也是“灰燼之子”的破綻。如何破局？

“不能交出藍圖。”莫炎的聲音斬釘截鐵，“交出去，我們失去最后的依仗，人質也未必能活。據點更會被夷為平地。”

“那怎么辦？看著蕓娘姐和小寶被燒死嗎？”阿土帶著哭腔問。

“當然不！”莫炎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們要救人！還要…反擊！”

“反擊？”杰克停下腳步，“怎么反？飛上去跟它肉搏？”

“用知識！”莫炎猛地轉身，目光灼灼，“杰克先生，您之前說過，‘凈化之火號’是由舊飛艇殘骸拼接的。它的結構強度、氣囊密封性、能源系統…必然存在隱患！尤其是那巨大的氣囊，里面填充的是什么？氫氣？氦氣？還是…易燃的混合氣？”

杰克一愣，隨即機械義眼爆發出精光：“小子！你是想…釜底抽薪？攻擊它的氣囊？”

“沒錯！”莫炎走到工作臺前，調出PDA里存儲的、阿土之前掃描的“凈化之火號”模糊輪廓圖（通過望遠鏡成像），“看它的氣囊連接處！焊接粗糙！蒙皮老化！如果我們能制造一次足夠強烈的…內部或外部的…‘點火’…”

“內部點火很難。外部…”杰克摸著下巴，“需要能穿透外層裝甲或蒙皮，并在氣囊內部引發劇烈燃燒的武器…我們的‘土炮’威力不夠，射程也夠嗆。”

“堡壘的炮不夠，但我們可以‘借力’！”莫炎的目光投向深井的方向，“還記得‘齒輪峽谷’儲藏點里獲得的高能電容嗎？”

“高能電容？”阿土眼睛一亮，“莫炎大哥，你是想…”

“做一個超大功率的電磁脈沖（EMP）發生器？”杰克也反應過來，“用EMP癱瘓它的部分電子系統？但這只能讓它暫時失控，燒不起來啊！”

“EMP只是第一步！”莫炎語速飛快，“‘凈化之火號’為了維持龐大的艇身和武器系統，必然有巨大的能源核心！很可能是多臺大功率的舊世界內燃機或者…小型裂變堆！它的排煙口在哪里？”

林璃立刻指向輪廓圖艇身中后部幾個巨大的、冒著黑煙的管道口：“這里！主排煙口！溫度極高！”

“就是它！”莫炎一拳砸在桌子上，“EMP癱瘓它的瞬間，它的引擎會因控制系統失效而出現短暫供油紊亂或熄火！排煙口會噴出大量未完全燃燒的燃油蒸汽和高溫廢氣！如果我們能在EMP生效的瞬間，向它的排煙口發射一枚特制的…‘引燃彈’…”

“引燃彈？”杰克和眾人疑惑。

“用繳獲的‘灰燼之子’火焰噴射器燃料做彈頭！混合高純度的氧氣（從深井惰性氣體罐里分離，之前有技術）和…‘磐石愈膚膏’里的鐵銹苔粉末（富含氧化鐵，助燃）！”莫炎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智慧的光芒，“EMP制造混亂和易燃環境，引燃彈利用其自身的排煙高溫和可燃廢氣…點燃它自己！”

空氣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被莫炎這個膽大包天、環環相扣的計劃震驚了！

攻擊巨獸的呼吸系統，讓它從內部焚毀！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但仔細一想，卻又有著驚人的可行性！充分利用了敵人的弱點、環境的因素和手中有限的資源！

“天才！不！是藝術！是毀滅的藝術！”“扳手”杰克第一個反應過來，激動得手舞足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火焰凈化火焰！太TM藝術了！老夫干了！”

“需要精確的時機！EMP和引燃彈發射必須同步！”林璃指出了關鍵難點，“而且，EMP發生器需要巨大的瞬時能量，高能電容需要堡壘引擎超負荷運轉供電！風險極大！”

“堡壘…能撐住嗎？”阿土擔憂地看著她的“大鐵牛”。

“為了救人！為了據點！它必須撐住！”莫炎語氣堅決，“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林璃，EMP啟動和引燃彈發射的同步，靠你了！只有你的狙擊精度能在那個距離把握時機！”

林璃重重點頭，眼神銳利如刀。

“阿土，豆子！立刻準備引燃彈！按我說的配方混合燃料！”

“杰克先生！EMP發生器！用高能電容和堡壘的發電機核心改造！功率要最大！持續時間不用長，一瞬間就夠了！”

“老煙！”莫炎看向那個絕望的男人，“想救你的妻兒嗎？想贖罪嗎？拿起武器！準備地面防御！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磐石意志號”的引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轟鳴！莫炎將功率推到了極限！堡壘內部燈光忽明忽暗，巨大的熱量讓空氣都扭曲起來！阿土和豆子在杰克的指導下，飛快地改裝著一枚掠奪者火箭彈的彈頭，將特制的混合燃料灌入。杰克則如同瘋魔般，在堡壘尾部快速接線，將幾個高能電容并聯，連接到引擎的主發電機輸出端，一個簡陋卻散發著危險氣息的EMP線圈正在成型！

時間緊迫！“凈化之火號”似乎察覺到了據點內的異常能量波動，開始緩緩降低高度，艇艏的熔爐投彈口亮起了刺眼的紅光！毀滅的倒計時已經開始！

“快！再快！”莫炎嘶吼著，汗水浸透了繃帶。

終于！

EMP發生器就位！粗大的電纜連接著超負荷運轉的引擎，電容組閃爍著危險的電弧！

引燃彈裝填完畢！被塞進了堡壘側面那門“土炮”的炮膛！

林璃趴在堡壘棱堡最高處，長槍的瞄準鏡死死鎖定著“凈化之火號”中后部的主排煙口，呼吸平穩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她的手指，輕輕搭在了連接著EMP發生器手動觸發按鈕的扳機上！

“磐石意志號”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緩緩駛出掩體，暴露在“凈化之火號”的炮口之下！它要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吸引全部的火力！為那致命一擊創造機會！

“為了蕓娘！為了小寶！為了我們的家！跟他們拼了！”“老煙”雙目赤紅，端著一把繳獲的霰彈槍，和其他流浪者一起，依托水塔基座和工事，朝著空中瘋狂開火！雖然如同蚍蜉撼樹，但悍不畏死的姿態成功吸引了部分火力！

“凈化之火號”顯然被激怒了！艇身兩側的火焰噴射器陣列猛地亮起！

“滋——！！！”

數十道幽藍色的火龍，如同地獄的鞭撻，朝著地面和堡壘狠狠抽下！熾熱的高溫瞬間融化了巖石，點燃了工事！

“轟！轟！轟！”

數枚燃燒彈也從熔爐投彈口呼嘯而出，砸向據點！泵房附近瞬間化作一片火海！

“磐石意志號”的裝甲在火焰中發出痛苦的呻吟！濃煙滾滾！阿土在駕駛室里被震得東倒西歪，豆子緊緊抱住她的腿！

“就是現在！”林璃冰冷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她的目光透過火焰和濃煙，精準地捕捉到了“凈化之火號”排煙口因引擎功率調整而噴涌出的、格外濃密的未燃盡廢氣黑煙！

她的手指，與瞄準鏡中的十字線合為一體，帶著絕對的冷靜，扣動了扳機——不是槍的扳機，而是EMP發生器的按鈕！

“嗡——————————！！！”

一道無形的、卻仿佛能撕裂靈魂的恐怖脈沖，以堡壘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瞬間橫掃過天空！

“凈化之火號”龐大的艇身猛地一顫！艇身上閃爍的指示燈、火焰噴射器的控制燈、甚至主控室的燈光，如同被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陷入一片黑暗！引擎的轟鳴聲也戛然而止，排煙口噴出的黑煙驟然中斷，變成了失控的、濃密的灰白色燃油蒸汽！

就是這不到一秒的絕對黑暗和引擎停滯！

“開炮！！！”莫炎在堡壘內嘶聲怒吼！

阿土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動了“土炮”的擊發繩！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承載著所有人希望的“引燃彈”，拖著橘紅色的尾焰，如同逆行的流星，精準地射向“凈化之火號”那因引擎熄火而暫時失去高溫防護、正噴涌著高濃度燃油蒸汽的主排煙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下一秒！

“轟隆隆隆————————！！！！！”

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在“凈化之火號”的艇身中后部猛地爆發！一個巨大的火球瞬間吞噬了排煙口及其周圍的裝甲！劇烈的爆炸如同連鎖反應，點燃了彌漫在巨大氣囊內的易燃氣體！

“不——！！！”艇艏的圣火圖騰下，隱約傳來絕望的咆哮。

緊接著，是連綿不絕、震天動地的殉爆！

“轟！轟！轟！轟！轟！”

“凈化之火號”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從內部被狂暴的火焰撕開！巨大的氣囊在高溫下急速膨脹、破裂！燃燒的碎片如同隕石般四散飛濺！艇身扭曲、斷裂，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帶著熊熊烈火和滾滾濃煙，如同折翼的惡魔，哀嚎著從空中墜落，狠狠砸在數公里外的廢墟之中！大地為之震顫！

焚城之火，最終焚毀了它自己！

舊水塔前，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堡壘引擎過載后發出的、如同瀕死喘息般的低沉哀鳴。濃煙遮蔽了天空，也遮蔽了初升的朝陽。

“磐石意志號”渾身焦黑，裝甲多處融化變形，冒著滾滾黑煙，靜靜地趴臥在燃燒的戰場上，仿佛一首悲壯的鋼鐵挽歌。

堡壘內，阿土看著屏幕上代表“凈化之火號”的巨大信號源徹底消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豆子也放聲大哭。

林璃從棱堡滑下，看著遠處那沖天的火光和煙柱，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握槍的手指微微放松。

杰克看著自己那臺冒著電火花、顯然已經報廢的EMP發生器，又看看墜毀的空中堡壘，喃喃道：“藝術…這他媽才是終極的毀滅藝術…”

莫炎靠在滾燙的艙壁上，劇烈地喘息著，后背的傷口因過度用力而崩裂，鮮血浸透了繃帶。他看著窗外那焚毀的巨獸，又看看身邊冒煙的堡壘和哭泣的同伴，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卻又無比沉重的笑容。

知識引動的天劫，終于被知識與勇氣、犧牲與智慧暫時擊退。但代價，同樣慘重。

“救人…”他虛弱地說出兩個字，眼前一黑，因失血和巨大的精神體力透支，徹底昏迷過去。

磐石意志猶存，但傷痕累累。焚城之火熄滅，余燼猶溫。廢土的天空下，一曲悲壯的挽歌剛剛奏罷，而新的篇章，在灰燼與希望中，悄然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