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彌漫著頂級手工雪茄特有的醇厚香氣，混著高檔真皮沙發散發出的味道。這里是外灘壹號視野最好的私人商務洽談室，能將黃浦江兩岸的繁華盡收眼底，象征著財富與地位。落地玻璃幕墻外的江水在午后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映照出室內兩張對坐的面孔。

南宮灝，南宮集團現任掌舵人，一個年過五十卻保養得宜、頭發一絲不亂的男人。他一身裁剪精良的藏青色西裝，靠在寬大沙發里，手指間夾著雪茄，姿態看似放松，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牢牢鎖在對面沙發上的女人身上。

他面前那杯頂級藍山咖啡，早已涼透，沒有被動過分毫。

而他的對面，蘇寒。沒有咖啡，沒有雪茄。面前的玻璃茶幾上放著一份翻開的、印有“擎天資本”LOGO的企劃書。她坐姿極為挺直，背部與沙發之間留著一絲空隙，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姿態優雅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硬朗。午后的陽光斜斜穿過玻璃，勾勒出她清晰而沉靜的側顏。

南宮灝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聲音帶著些微被雪茄熏過的沙啞，和他刻意放緩的腔調一樣，充滿了老狐貍般的算計：“蘇總啊，你的計劃，寫得是不錯?！彼眢w微微前傾，雪茄遙遙點了點那厚厚的企劃書，“但，‘云端未來城’這個項目，盤子太大了。百億級的合作，講的是底蘊。擎天資本……成立時日尚淺。不是我南宮灝不給你機會，”他頓了頓，仿佛斟酌措辭，眼神卻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只是我們這合作多年的老伙伴，知根知底，大家都安心，對吧？”

這番話極其藝術，又極其傷人。字字不提顧氏，句句卻都在用顧氏的影子來貶低和質疑擎天資本的根基。言下之意——沒有顧氏背景，你蘇寒一個新成立的資本，拿什么資本來撬動南宮集團這樣的巨頭？拿什么讓我們信任？

蘇寒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跡象。她抬起眼，那雙如同古井般深幽平靜的眸子，精準地迎上南宮灝審視的視線，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南宮先生所謂的知根知底，是指顧宸挪用三億項目款，還是指您夫人上月剛存入開曼群島某銀行戶頭的五千七百萬美金？”最后一個字落下，南宮灝瞳孔猛地一縮！

辦公室里瞬間落針可聞。南宮灝夾著雪茄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一小截昂貴的煙灰飄然落在定制的羊毛地毯上。他臉上的那種老神在在和掌控感，如同被投入石塊的冰面，瞬間龜裂出一道縫隙。

蘇寒的身體依舊保持著那個挺直的姿態，甚至連交疊的雙腿都沒有移動分毫。她仿佛只是陳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繼續用那平靜到可怕的語調說道：“擎天資本的確年輕，但我們奉行的，只有兩個字：透明。每一個合作伙伴的底牌是什么，我們喜歡提前翻開來看看，免得彼此浪費時間?！彼⑽⑼ｎD，目光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再次切入南宮灝強撐的鎮定，“至于底蘊？我很欣賞南宮先生對于合作伙伴的這份挑剔，”她話鋒一轉，“那么，不知道東方能源集團關于‘極光’技術的最新估值報告和獨立審查結論，算不算南宮先生需要的‘底蘊’？”

“極光”！

這兩個字像兩顆重磅炸彈，精準地在南宮灝腦中引爆！他臉上那份老狐貍般的從容徹底碎裂！那是南宮集團耗費十年心血、投入天文數字資金、絕對保密的頂級核心能源技術！是他們未來十年布局的基石！絕對的商業絕密！怎么可能……怎么會被一個才冒出頭的“擎天資本”知道代號，甚至聽這女人的口氣，連獨立審查結果都……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南宮灝的腳底直沖頭頂！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捏著雪茄的手指已經用力到骨節泛白。

幾乎是同時，他放在茶幾側面的私人加密手機急促地振動起來！不是常規鈴聲，是只有極少數緊急情況才會觸發的特制蜂鳴！

南宮灝猛地抓起電話，手指有些不穩地滑動解鎖。屏幕上跳出來電顯示：心腹助手。他剛把手機貼到耳邊，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里面就傳來助手失去了所有冷靜、驚惶到了極點的聲音，音量之大，甚至隱約傳到了對面的蘇寒耳中：

“南宮總！出事了！東方能源…東方能源的總工歐陽震華在星洲國際能源峰會上發言！他……他在媒體直播鏡頭前公開宣稱，關于‘極光’項目的核心技術存在致命參數造假！他本人及核心團隊已接受擎天資本的延攬！我們的股價……正在直線跳水！已經熔斷一次了！”

啪嗒！

南宮灝手中的鑲鉆打火機掉落在厚地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那張向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臉，徹底失去了所有血色，震驚、錯愕、難以置信、被人釜底抽薪的狂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表情瞬間扭曲得近乎猙獰！他猛地捂住手機聽筒，眼睛死死盯著坐在對面，依舊保持著完美禮儀性微笑、眼神卻冷冽如刀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對手的恐怖。

她剛剛才點出“極光”的名字！這通電話就來了！世上哪來這么巧的事？！

這一切的源頭都指向對面那個女人！她不僅知道他夫人的秘密賬戶，知道顧宸的黑賬，現在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把他南宮集團的根基項目都給掏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和滅頂的寒意攫住了南宮灝的心臟！他終于明白，眼前這位年輕的女總裁，根本不是一只等待機會的美麗孔雀，而是一條早已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一口咬斷敵人喉嚨的致命毒蛇！她的能量和手段，深不可測！

電話里心腹助理還在語無倫次地喊著什么“怎么辦”……南宮灝完全聽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響，只剩下對面那雙沉靜眼眸中冰冷清晰的審判。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幾十年的商海浮沉經驗在這一刻完全失效。

室內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陽光依舊燦爛，遠處江面上有郵輪駛過，拉響悠長的汽笛。這充滿成功氣息的洽談室，此刻成了南宮灝的斗獸場，而他就是那只被無形之手掐住咽喉的困獸。

蘇寒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對方快要窒息的目光，她優雅地從沙發上起身，動作流暢自然。她沒有看南宮灝煞白的臉，而是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裝外套的袖口，讓絲絨面料滑過一絲低調的流光。

“南宮先生好像需要一些時間處理突發狀況？”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剛才談論極光技術一般平淡，卻帶著最后宣判般的篤定，“不過我看過南宮集團的備用方案時間表，‘天穹號’衛星的發射窗口期在下個月初五之前是最后的機會了。合作與否，對于擎天，無關痛癢?！彼а?，目光第一次掠過南宮灝那張布滿冷汗的臉，語氣如同談論一筆微不足道的交易，“想通了，讓你那位‘特別助理’給我辦公室發正式函件。至于今天的咖啡，”她瞥了一眼南宮灝面前早已冷卻的杯子，“看來是浪費了?！?

“哦，對了，”走到門口時，她仿佛想起什么，腳步微頓，側過身來，對著僵立如石雕的南宮灝，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補上最后一刀，“忘了說。歐陽震華總工對于貴方研發管理混亂、縱容項目負責人衛子哲偽造數據的做法，非常失望。那份‘極光’獨立審查報告，是我們為他解除競業限制后的額外贈禮，不必謝?！彼匾饧又亓恕靶l子哲”三個字的讀音——那是南宮灝一個極力扶持、也是制造數據丑聞的關鍵侄子的名字。言畢，不再停留。

厚重的紅木門無聲滑開又滑攏。隔絕了洽談室內的面如死灰和混亂震響的電話鈴聲。

蘇寒走向電梯。早已等候在外的鐘離珩立刻跟上一步，壓低聲音：“蘇總，技術團隊和法務部已經與歐陽震華團隊完成全部交接。那邊幾個股東剛打探您口風?！?

“不急?！碧K寒步入專屬電梯，鏡面映出她毫無波瀾的臉，“魚上鉤了才會跳出水面試圖掙扎。讓他們看著南宮家的股票再熔斷幾次?！睌底诛w快下行。

電梯門在負一層直達停車場打開。一束強烈刺眼的鎂光燈毫無預兆地打了過來！三個守株待兔的八卦記者像聞到血腥味的蒼蠅瞬間撲近，長焦鏡頭隔著幾步遠就對準了蘇寒。

“蘇總！蘇總！請留步！”沖在最前面的女記者臉上帶著亢奮的狂熱，“南宮集團突發重大技術丑聞，股價崩盤！外界盛傳是您策反了他們的總工？！您這是對南宮灝先生剛剛婉拒合作的報復嗎？”

蘇寒腳步絲毫未停，對驟然響起的快門聲和近在咫尺的質問充耳不聞。她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鐘離珩卻動了，身形如同鬼魅般前踏半步，恰恰擋在蘇寒身前。他一言不發，但那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原、不含一絲人類溫度的眼神，如同實質的冰刺，瞬間扎在為首的記者臉上。

那女記者正要繼續逼問的話頭戛然而止！她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心臟被無形的恐懼之手攥緊！到嘴邊的話像被凍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蘇寒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走過，直接坐進了那輛低調卻充滿壓迫感的黑色邁巴赫后座。車門關上，如同關上了一個世界。

引擎低吼，邁巴赫平穩滑出車位，迅速駛離。留下幾個記者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覷，后背一片冰涼冷汗。鏡頭上只拍到蘇寒一片淡漠的側臉殘影，和鐘離珩那道令人靈魂發冷的恐怖目光。

車內。蘇寒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鐘離珩的手機輕微震動，他看了眼，沉聲匯報道：“蘇總，小股東凌志宏和董其睿發來密件，語氣很急，表示愿意放棄所有附帶權益，只求盡快簽約，避免集團股價崩盤?！崩虾倐兘K于坐不住了。蘇寒嘴角終于泛起一絲極淡的、真正冰冷的笑意：“讓法務部擬一份新的注資協議。告訴他們，我的耐心，比他們想象的要短。過時不候。”

魚兒咬鉤掙扎的時刻，正是抽筋剝皮、吞食入腹的良機。南宮集團的船，在她點出“極光”二字時，便已注定了沉沒。下一步，該讓這震蕩波及得更深了。南宮家的沉船，只是她清掃海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