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下水道入口散發著腐臭和金屬銹蝕的氣味。凌夜蹲在一截斷裂的混凝土管道后，骨甲覆蓋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自制輻射計數器——讀數已經爆表，但這在鐵銹鎮的下水道里算是正常水平。

“遲到了七分鐘。“凌夜低聲自語。超頻感知在半小時前就顯示出老約翰和那個叫李小雨的女孩會準時出現，但現實出現了偏差。這是他獲得能力以來第一次預知出錯。

下水道蓋突然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凌夜立刻繃緊身體，骨甲在皮下形成防御層。鐵蓋被移開一條縫，一只臟兮兮的小手伸出來，做了個約定的手勢。

“這邊。“李小雨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輕得像老鼠的吱吱聲。

凌夜悄無聲息地滑進洞口，落在齊膝深的污水里。骨甲自動封閉了鼻腔，過濾掉大部分惡臭。下水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李小雨手中的生物熒光棒發出微弱的綠光，照出她瘦小的輪廓。

“約翰爺爺在等我們。“女孩轉身帶路，蹚水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凌夜注意到她走路時腳尖先著地，像只貓——這是在危險環境中生活養成的本能。

拐過三個彎后，水道側壁出現了一個人工開鑿的洞口。李小雨鉆進去，凌夜緊隨其后。通道逐漸升高，最后他們來到一個干燥的金屬艙室——這里顯然是某個舊時代設施的維修間，墻上還掛著褪色的操作流程圖。

老約翰坐在一張折疊椅上，面前攤著一張泛黃的設計圖。老人看起來比白天更憔悴，眼白里已經能看到細小的金屬絲。

“來了。“老約翰咳嗽兩聲，指了指角落里的幾個包裹，“裝備都準備好了。“

凌夜檢查了一下：兩把改裝過的脈沖手槍，幾個簡易爆炸裝置，還有——他的手指停在一個兒童玩具馬達改造的小裝置上。

“電磁脈沖器？“凌夜挑眉，“用玩具零件做的？“

“我八歲時的作品。“李小雨驕傲地說，“能癱瘓三米內的電子設備，對付低級殖裝也有效。“

凌夜掂了掂這個粗糙但精巧的裝置。馬達外殼上還殘留著粉色漆痕，顯然是從某個女孩玩具上拆下來的。在廢土世界，連兒童玩具都成了生存工具。

“實驗室在西北方向兩公里處。“老約翰展開一張手繪地圖，“路上要經過一個刺脊鬣狗的巢穴。“

凌夜的后頸汗毛豎起。刺脊鬣狗是廢土上最危險的變異生物之一，由普通鬣狗在強輻射環境下異變而成。它們的脊椎骨外露形成尖刺，唾液含有強腐蝕性酸液。

“為什么不繞路？“

“其他路線都在磐石集團的監控下。“老約翰苦笑，“而且...“他掀起衣服，露出腹部——金屬絲已經蔓延到肚臍位置，“我沒那么多時間了。“

凌夜沉默地點點頭。超頻感知再次觸發，這次他看到的是三人成功進入實驗室的畫面，但中間有一段模糊的空白——那是他們即將面對的鬣狗群。

“走吧。“凌夜把脈沖器別在腰帶上，“天亮前回來。“

三人沿著狹窄的維修通道前進。老約翰走在中間，呼吸粗重但步伐堅定。通道逐漸向下傾斜，最后匯入一條更寬的主干道。這里的墻壁上布滿了奇怪的爪痕，有些深達兩厘米。

“快到了。“李小雨小聲說，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凌夜突然伸手攔住兩人。超頻感知像針一樣刺入太陽穴——危險來自上方。他緩緩抬頭，在熒光棒的微光中，看到管道頂部倒掛著十幾個扭曲的身影。

刺脊鬣狗。它們比凌夜想象的更可怕：體型比普通鬣狗大兩倍，外露的脊椎骨像鋸齒一樣突出背部，眼睛退化成白膜覆蓋的小點，全靠發達的聽覺和嗅覺捕獵。最駭人的是它們的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三排匕首般的牙齒。

一只鬣狗抽動著鼻子，突然轉向他們的方向。

“跑！“凌夜大喊，同時激活骨甲。銀藍色的金屬瞬間覆蓋全身，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這反而成了最好的目標。

鬣狗群發出刺耳的尖嘯，像下餃子一樣從頂部跳下。凌夜推著老約翰和李小雨向前沖，自己轉身迎戰。第一只鬣狗撲來時，他揮拳擊中它的側腹，骨甲加持下的力量直接打穿了堅韌的獸皮。

酸性的血液噴濺而出，凌夜及時側頭避開，但仍有幾滴落在骨甲上，發出嘶嘶的腐蝕聲。骨甲自動脫落被侵蝕的部分，新的金屬立刻補充上來——VX-7在實戰中展現出了驚人的適應性。

“左邊！“李小雨的喊聲從前方傳來。

凌夜不用回頭就感知到另一只鬣狗從側面偷襲。他矮身躲過利爪，順勢抓住鬣狗的前肢，一個過肩摔將它砸在墻上。脊椎骨刺入混凝土，暫時困住了這頭野獸。

老約翰和李小雨已經跑出二十多米，但更多的鬣狗從四面八方涌來。凌夜看到至少三十雙發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逼近——他們被包圍了。

“電磁脈沖！“凌夜邊戰邊退，朝李小雨喊道。

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從背包里掏出幾個舊電池扔向不同方向。凌夜看準時機，取下腰間的脈沖器全力激活。

嗡——

一道無形的波紋擴散開來。電池在電磁沖擊下瞬間過載，接連爆炸。沖擊波掀翻了幾只最近的鬣狗，更關鍵的是制造了一道聲波屏障——刺脊鬣狗高度依賴聽覺，這種頻率的噪音能讓它們暫時失聰。

“快走！“凌夜趁機追上老約翰二人，三人拼命向前沖去。

爆炸的余波中，一只體型特別大的鬣狗沖破煙霧。它的脊椎刺上串著幾顆人頭骨，顯然是這個族群的首領。這畜生比其他同類更聰明，沒有直接撲上來，而是甩頭將一串酸液朝三人噴來。

凌夜推開老約翰，自己卻被酸液擊中右肩。腐蝕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這次骨甲沒能完全擋住，酸液燒穿了表層金屬接觸到皮膚。更糟的是，脈沖器在酸液中短路報廢了。

“接著！“李小雨扔來一個金屬罐。凌夜接住的瞬間就明白了她的計劃——這是他們準備的燃燒瓶。

鬣狗首領再次撲來時，凌夜用骨甲在左臂形成一面小盾，硬抗一擊的同時右手點燃燃燒瓶，直接塞進野獸的嘴里。

轟！

火焰從鬣狗首領的七竅噴出，它瘋狂地翻滾著，撞倒了幾個同類。其他鬣狗被這景象嚇住，暫時停止了進攻。

“前面有扇門！“老約翰氣喘吁吁地指著前方。那里確實有道銹蝕的金屬門，上面依稀可見“禁區“字樣。

三人拼命沖向那扇門。李小雨率先到達，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小工具，開始撬鎖。凌夜守在通道中間，骨甲不斷調整形態應對新的攻擊。鬣狗群已經恢復過來，正從三個方向逼近。

“還要多久？“凌夜問，同時一腳踢飛一只試探性進攻的鬣狗。

“鎖芯銹死了！“李小雨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老約翰突然咳嗽起來，這次咳出的全是金屬顆粒。他跪倒在地，皮膚下的金屬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約翰爺爺！“李小雨想轉身，卻被老人推開。

“繼續...開鎖...“老約翰艱難地說，同時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裝置——是另一個電磁脈沖器，但比李小雨做的那個粗糙得多。

凌夜瞬間明白了老人的打算：“不！還有別的辦法！“

老約翰已經按下開關。更強烈的電磁脈沖爆發開來，整個通道里的金屬都開始震顫。這次沒有電池可以引爆，但效果更驚人——所有鬣狗都痛苦地嚎叫起來，它們外露的脊椎骨與脈沖產生了共振！

“現在...跑！“老約翰吐著血沫喊道。

李小雨終于撬開了門鎖。凌夜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老人，沖進金屬門內。李小雨最后一個進來，用力關上門并拉下應急閘。厚重的門檻落下，將鬣狗群的尖嘯隔絕在外。

安全了——暫時。

凌夜輕輕放下老約翰。老人的情況糟透了，金屬絲已經蔓延到頸部，呼吸越來越微弱。

“堅持住，我們到了。“凌夜環顧四周，發現他們站在一個圓形大廳里。墻壁上布滿了休眠狀態的儀器，中央是一個圓柱形透明容器，里面漂浮著某種黑色物質。

“源種...原始樣本...“老約翰掙扎著指向那個容器，“快...時間不多了...“

李小雨已經跑到控制臺前，開始操作那些塵封的儀器。令人驚訝的是，設備居然還能運轉——幾盞指示燈陸續亮起，發出幽幽的綠光。

凌夜把老約翰扶到圓柱容器旁。透過渾濁的液體，他看到那團黑色物質似乎有生命般蠕動著。更奇怪的是，他體內的VX-7突然活躍起來，背后的金屬紋路再次形成那個星圖圖案。

“這就是...最初的源種？“凌夜問。

老約翰點點頭，艱難地抬起手按在容器表面：“二十年前...我們從隕石中提取的...最純凈的樣本...“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銀藍色的金屬液，“它...在呼喚你...“

凌夜也把手放在容器上。剎那間，他的意識被拉入一個奇異的空間——這里沒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漂浮其中的銀色光點。那些光點組成各種復雜結構，像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代碼。

【VX-7宿主確認】

【基因序列匹配】

【進化協議啟動】

一個冰冷的聲音直接在凌夜腦海中響起。與此同時，圓柱形容器的液體開始排空，那團黑色物質像活物一樣貼在玻璃內側，形成一只“手“的形狀，正好與凌夜的手掌隔空相對。

“它在...模仿你？“李小雨驚訝地跑過來。

老約翰的情況突然惡化。他全身的金屬絲發出微光，整個人像觸電一樣痙攣起來：“不...不是模仿...是共鳴！凌夜，它要...突破容器！“

凌夜想抽回手，但發現自己的骨甲已經與容器表面“粘“在了一起。更可怕的是，那團黑色物質開始改變顏色，逐漸變成與他骨甲相同的銀藍色！

【檢測到受損V原型體】

【修復程序啟動】

容器突然爆裂，黑色物質——現在已經是銀藍色了——如潮水般涌出，一部分撲向凌夜，更多的則流向垂死的老約翰。

“約翰爺爺！“李小雨想沖過去，卻被凌夜一把拉住。

“別碰它！“凌夜吼道。他的骨甲正在與入侵的源種金屬融合，劇烈的疼痛讓他跪倒在地。超頻感知瘋狂閃爍警告，但傳遞的不是危險，而是某種...進化？

老約翰被銀藍色金屬完全包裹，形成一個繭狀物。凌夜體內的VX-7也在劇烈變化，背后的星圖紋路越來越清晰，甚至開始發出微光。

李小雨驚恐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了什么？“

凌夜咬著牙回答：“VX-7在和原始源種融合...它要...進化了！“

疼痛達到頂峰時，凌夜的意識再次被拉入那個奇異空間。這次他看到了更多——無數光點組成一個巨大的人形輪廓，背后伸展著星辰般的羽翼。那輪廓低頭“看“著他，雖然沒有五官，但凌夜能感覺到一種超越語言的交流：

【播種者實驗場：地球】

【當前進度：7/9】

【終極目標：星穹之門】

信息如洪流般涌入凌夜的大腦，差點讓他精神崩潰。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一股溫暖的力量將他拉回現實——是老約翰！老人通過源種金屬與他建立了精神連接。

【聽著，孩子】老約翰的聲音直接在凌夜腦海中響起，【源種不是工具，它們是種子。播種者在億萬年前將它們撒向宇宙，尋找合適的宿主。地球只是無數實驗場之一。】

凌夜震驚地看著那個銀藍色的繭：【那殖裝...】

【是播種者設計的進化加速器。】老約翰的“聲音“越來越弱，【但財閥把它變成了武器。凌夜，你的VX-7是不同的...它是第一個成功與人類共生的原型體...】

鏈接突然中斷。銀藍色的繭開始破裂，露出里面的身影——那不再是垂死的老人，而是一個全身覆蓋著完美流線型裝甲的戰士。裝甲呈暗銀色，關節處有藍色光紋流動，頭盔面甲是半透明的，能看到老約翰蒼老但精神的面容。

“約...約翰爺爺？“李小雨顫抖著問。

裝甲自動收回，露出老約翰完整的身體——金屬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小麥色皮膚。老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我感覺像是回到了三十歲！“

凌夜也檢查著自己的變化。骨甲現在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形，甚至能在體表形成簡單的能量武器。背后的星圖紋路已經固定，七顆星星中有一顆特別明亮。

“這是...2級鐵骸？“凌夜猜測道。

老約翰搖搖頭：“不完全是。你和原始源種融合后，VX-7已經超越了標準分級。“他指著凌夜背后的星圖，“這是進化路線圖，每點亮一顆星，你就更接近真正的星穹級。“

李小雨突然指著監控屏幕：“糟了！“

屏幕上顯示十幾個紅點正快速接近——是磐石集團的鐵馭！最前面的信號特別強烈，老約翰臉色大變：“莉莎親自帶隊...至少有六個4級熾骨！“

凌夜的超頻感知再次觸發，這次看到的畫面讓他血液凝固：莉莎的機械義眼閃爍著紅光，她手中拿著一個奇怪的裝置，上面顯示著凌夜和李小雨的實時位置。

“我們被追蹤了。“凌夜沉聲道，“李小雨，你身上有什么電子設備？“

女孩迅速檢查全身，最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金屬徽章——那是她父親的遺物，上面刻著李家標記。

“發信器...“老約翰接過徽章，面色陰沉，“磐石集團最喜歡在流放者的物品里藏這個。“

外面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整個實驗室都在震動。莉莎的隊伍開始強行突破了。

“怎么辦？“李小雨焦急地問。

老約翰和凌夜交換了一個眼神。老人突然笑了：“看來是時候測試新力量了。“他的裝甲再次覆蓋全身，這次更加流暢自然，“小雨，你帶著原始源種的資料從備用通道離開。“

“什么？我不——“

“這是命令。“老約翰的語氣不容置疑，“把這些年我們收集的資料送到'鐵銹之子'的其他據點。如果我和凌夜失敗...你就是最后的希望。“

李小雨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她堅強地點了點頭。老約翰抱了抱她，然后指向控制臺下方的一個暗格：“通道在那里，密碼是你生日。“

又一聲更近的爆炸，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

“走吧。“凌夜輕聲說，“我們會拖住他們。“

李小雨最后看了兩人一眼，迅速收集資料鉆進暗格。暗門關閉的瞬間，主入口也被炸開了。全副武裝的鐵馭涌入大廳，為首的正是莉莎·吳。

她的機械義眼鎖定了凌夜和老約翰，嘴角勾起殘忍的微笑：“終于，我的兩個實驗體團聚了。“

凌夜讓骨甲全面激活，銀藍色的金屬如水流般覆蓋全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背后的星圖紋路開始發光。

“這次不會讓你得逞了，莉莎。“老約翰擺出戰斗姿態，暗銀色裝甲上的藍紋越來越亮，“二十年前的賬，該清算了。“

莉莎大笑起來，機械臂彈出兩把能量刃：“愚蠢的老東西。你以為原始源種能對抗真正的熾骨鐵馭？“她一揮手，“殺了他們！帶走VX-7！“

六名熾骨鐵馭同時撲來，能量武器發出刺目的光芒。凌夜深吸一口氣，超頻感知全開——

世界在他眼中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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