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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盛京·崇政殿

殘雪未消,鐵鷂子旗在檐角獵獵。皇太極披著銀狐大氅,正批閱漠南軍報。鑲紅旗統領喀爾楚渾滿身雪沫,甲葉凝霜,跪于丹墀之下,將通州慘敗用滿語急奏。皇太極聽完,狼毫停在半空,墨汁滴落,濺開一朵黑花。喀爾楚渾:“汗王,朱氏余孽媺娖,改號朱令天,聚眾三千,昨夜焚我通州糧、奪我紅衣炮。更在殘垣留字:崇禎女媺娖,借火藥一用。其軍半為女子,悍不畏死,火器之犀利,甚于明季諸鎮!”

殿內一時鴉雀無聲。半晌,皇太極緩緩起身,步下階,每一步都在金磚上踏出輕響。“朱媺娖……”他咀嚼這三個字,像在嚼一塊生鐵,“朕記得,崇禎吊死時,他的女兒不是已被亂軍踏為齏粉?”喀爾楚渾伏地:“傳言已死,實乃詐遁。今以女身督軍,號曰令天,軍紀森嚴,通州一夕而潰。”皇太極抬眼,眸色如北地寒星:“令天?——好大的口氣!”

他轉身,揮袖掛起一幅舊圖——《大明九邊炮局圖》。指尖在通州位置重重一點,墨痕暈開。“傳諭諸旗:

第一,即刻封運河冰道,凡南來船只,一律釘封;

第二,調正白旗固山額真多鐸,領鐵騎五千,星夜南下;

第三,發海捕文書,活捉朱令天者,封三等男,賞金萬兩;得首級者,亦封牛錄,世襲罔替。

再告南朝降臣洪承疇、吳三桂:若能在半月內獻此女,準其開藩封王。”喀爾楚渾叩首領命。皇太極卻忽地抬手:“慢。”他俯身拾起案上一朵干枯的桂花——那是喀爾楚渾呈上的證物,昨夜通州殘火里飄來。“此女留字借火藥,”皇太極冷笑,“朕便送她一筒火藥——傳令炮廠,改制‘開花彈’兩千發,彈殼刻字:

‘朱氏遺血,自取滅亡。’

朕要讓她親手點炮,炸碎自己的復國夢。”桂花在他指間碾碎,淡香彌漫,像極了中原殘春的回光。皇太極抬眼望向殿外,雪野無際,聲音低沉而清晰:“

“告訴朱令天——

草原的鷹,從不與雌雀談判。

她既敢以女兒身向朕拔劍,

朕便讓她知道,

何謂真正的,

天威。”

第二章.暗影閣·通州分舵·密報

密級:甲字第一號

傳報人:影鴿“剪燈”

簽收:朱令天(主上親拆)——

亥時,廢窯密燭。

我以匕首挑開蠟丸,抽出薄如蟬翼的桑皮紙,紙上只有十二行蠅頭小楷,卻字字帶霜:

【盛京回奏】

一、皇太極已得通州敗訊,震怒,封運河冰道,調正白旗多鐸五千鐵騎南馳,限十五日至天津。

二、海捕文書四百里加急:活主上者封三等男,金萬兩;獻首者亦世襲牛錄。

三、令炮廠新制“開花彈”兩千發,彈殼陰刻“朱氏遺血,自取滅亡”,意以主上之手反噬我軍。

四、密遣南朝降臣洪承疇、吳三桂各以死士潛行,務期生擒或刺殺。

五、桂花證物留內廷,皇太極親手碾碎,言“草原之鷹不與雌雀談判”。

紙角另附一粒干枯桂花,正是我留在通州殘墻上的那枝。

影鴿低聲:“屬下在盛京貂皮貨棧親見,皇太極指間殘香未散。”我把桂花湊近燭火,火苗舔上花瓣,焦香驟起。

“他碾得碎花,碾不碎我的根。”我提筆在密報背面寫下八個字,交還影鴿:

“鷹既北來,雀便啄其目。”

——

即刻部署:1冰河沉雷

?今夜起,命啞兵營在運河冰層下鑿“犬牙陣”:每五里一斷,每斷埋火桶三十;

?以松脂煙為號,煙起即炸,遲滯多鐸騎兵。2彈中換心

?讓韓鐵匠仿刻“朱氏遺血”開花彈殼,內實我之霰彈鐵砂;

?留十枚原彈,外裹假引信,待敵自取而炸。

3影中影

?暗影閣分三撥:

一撥南下揚州,偽報“朱令天欲走海運”,引洪、吳分兵;

一撥潛伏天津,專伺多鐸糧道;

一撥留在盛京,盯死皇太極御帳。4桂花暗令

?即日起,凡見持半瓣桂花者,即為我軍眼線;

?凡獻桂花與我者,不問出身,立賞銀十兩。

——

燭火將盡,我把灰燼與殘桂花一并納入一個小錦囊,掛于父皇短劍柄上。

“父皇,您看:

他要用我的炮炸我,

我便借他的炮,

炸開北國的春天。”暗影閣燈火一滅,

窯外三千松脂燈同時亮起,

像三千只雀眼,

在雪夜里,

靜靜等鷹。

【吳三桂·山海關·正月晦日】辰時,關門未啟,雪壓旌旗。

關寧鐵騎大營內,一騎黃衣自京師來,攜多爾袞密詔、皇太極手諭各一封。吳三桂先拆多爾袞密詔,僅十六字:

“朱氏遺孽媺娖,女身倡亂。生擒者,封平西王。”再拆皇太極手諭,內附海捕畫卷一幅——

絹上小像,鳳盔下一雙鋒目,旁注八字:

“朱令天,崇禎次女,格殺勿論。”

吳三桂指腹摩挲著那行小字,唇角抽動,似笑非笑。

帳下副將夏國相、胡心水屏息以待。良久,吳三桂折起畫卷,抬眼問:

“錦州舊部,尚能戰者幾何?”

“精騎三千,步甲五千。”

“關內饑兵、投充遼民,可募幾何?”

“旬日之內,再得三千。”吳三桂點頭,卻忽地想起什么,從案下錦囊取出一物——

一片干枯桂花,花瓣邊緣焦黑,正是崇禎十七年中秋,他在京師御苑拾得,私藏至今。

他把桂花壓在畫卷之上,喃喃自語:

“媺娖……當年坤寧宮的小殿下,竟也長出了獠牙。”夏國相低聲:“將軍意下?”吳三桂目光一冷,桂花在指間碾碎,淡香混著鐵銹味:

“傳令——

一、以‘剿賊保漕’為名,拔營南下,三月初抵天津;

二、沿途州縣,凡報‘朱令天’蹤跡者,賞銀五十兩;

三、遇女軍,刀箭無眼,能生擒最好,不能——則取其首級,以黃綾裹之。”

他把畫卷丟進火盆,火苗竄起,絹像扭曲,那雙鳳目卻似在火里瞪他。“告訴弟兄們,”吳三桂的聲音像關外鐵砂,“這不是殺一個女人,是斷大明的最后一口氣。”火光照著他半邊臉,另一半隱在陰影里,像被劈開的山河。

【同日·洪承疇·揚州】漕院后衙,臘梅未開,先聞血腥。

洪承疇披鶴氅,看罷同樣兩封密詔,沉默許久,只吩咐一句:“調水師游擊鄭鴻逵,封江查船;

再發‘招撫榜’,凡擒朱令天來獻者,授參將,賞宅一座。”榜文未干,他提筆在空白處添了行小字:

“若女子知進退,可免死入教坊。”墨跡未干,已凝成冰。

【暗影閣·夜報】

亥時,通州廢窯。

我展開新到的兩道急抄,冷笑:

“兩虎并至,正好一石二鳥。”把吳三桂的桂花碎屑與洪承疇的榜文殘片一并投入火盆。

烈焰中,我對三千義軍高聲:“鷹犬已出籠。

吳三桂要我的首級換王爵,

洪承疇想把我送進教坊。

告訴他們——

我朱令天的頭,長在脖子上,

也掛在他們的夢里!”火舌映得眾人面如赤銅。

我拔劍指北:

“三月前,我要他們親手送來的鐵甲、火炮、糧船,

全部姓朱!”雪夜無聲,唯有火盆里噼啪作響,

像兩千里外,關寧鐵騎與江淮水師,

同時拉緊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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