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配方和手藝，他們出場地和客源。

利潤分成，穩穩當當。

長久做下去，比一次性賣斷強多了。

于是便拉著陸月月進了秋水樓的門。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白璐還是頭一回踏進酒樓。

秋水樓在鎮上算是頂講究的地兒了。

門口掛著紅燈籠，門楣上雕著花紋。

連臺階都是青石鋪的。

她左右看了看，發現跟電視里演的差不少。

沒有飛檐翹角，也沒有小橋流水。

大堂里擺著七八張方桌。

伙計來回穿梭，客人圍桌吃飯，吵吵嚷嚷。

倒只是個尋常飯館。

陸月月可不一樣。

她打生下來就沒進過這種地方。

剛一踏進門，那雕梁畫棟的堂皇氣勢便讓她心下一驚。

她左瞧瞧，右看看，腳步都不知往哪邁才好。

看到人家桌上擺的雞鴨魚肉，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突然想到娘從小教導她在外不可失態。

她便趕緊低下頭。

努力克制住眼神的游移。

柜子后的王掌柜抬眼一瞧，就發覺這白璐不太一樣。

之前的那些人，哪個不是低著頭、搓著手。

進門前先探頭張望半天。

可這姑娘不同。

她目光清亮，神情自然，像是早已見過大場面。

王掌柜心里一動。

暗道這小娘子有些門道。

“這位就是做五香蛋的娘子吧？”

王掌柜笑著迎上前。

“早就聽說你那五香蛋香氣撲鼻，連街上跑的小娃都念叨著。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手藝真不錯。”

白璐聽見聲音轉過頭，一眼就認出是王掌柜。

這人她見過一回。

在酒樓門口遠遠打了個照面，當時他正指揮小二搬壇子酒。

“您太抬舉我了。”

白璐笑了笑。

“您叫我過來，是有事嗎？”

她開門見山。

“屋里談，屋里談。”

王掌柜笑著擺了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外頭大堂聲音吵雜，說話不方便。咱們進去說，清靜些。”

姐妹倆對視一眼，跟著他進了里屋。

屋內沒多少擺設，只中間放了一張四方小木桌。

“地方簡陋了點，不過說話清靜。”

王掌柜一邊說著，一邊順手拉過三張矮凳。

請白璐和陸月月坐下。

他自個兒也坐下來，身子略微前傾，語氣十分誠懇。

“我叫你們來，是有件要緊的事想談。”

“我看你這五香蛋做得實在地道，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連我這吃遍全鎮的老舌頭，都挑不出毛病。我們秋水樓有意把方子收下來，長期合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手？”

白璐一聽這話，也沒猶豫，干脆直說。

“王掌柜，我家這方子是祖傳的，從太外婆那一代傳下來的，代代秘制，從沒外傳過。所以，恕我直言，不賣。”

“姑娘你可能不太清楚。”

王掌柜并不著急，反而輕輕一笑。

“咱們秋水樓收的配方，規矩一向講得明白：只要你簽了契約，方子交給我們用，你就不能再在街上賣同樣的東西，避免自家砸自家招牌。可你要拿到別的鎮子、別的縣去賣，那是完全沒問題的。”

“您想出多少錢收這個方子？”

白璐嘴上不說在意。

但心里還是想知道個價碼。

王掌柜摸了一下下巴，想了想。

“肯定不會讓你吃虧，二兩銀子怎么樣？”

這個價碼聽起來不算低。

尋常人家半個月的嚼用也用不了這么多。

但對于一個能日日帶來客流的秘方來說，顯然遠遠不夠。

白璐輕輕一笑。

“不行。”

“那你開個價，咱們商量著來。”

王掌柜心里也明白，二兩根本拿不下。

不過是先探個底。

白璐不想多費口舌，待會還得趕車。

干脆利落地說道：

“王掌柜，這方子我們本來就沒打算賣。您要是真有興趣，不如這樣，我們每天送蛋過來，您這邊代售。”

“代售？”

王掌柜一愣，這個詞他還真沒聽過。

“我提供五香蛋，你提供賣貨的場地，咱們利潤平分，互利共贏。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白璐補充了一句。

王掌柜沒有回話，只是一臉認真地低著眸子，似乎是在思考。

“這事兒您也不用立馬給我答復，反正我這段時間都在這條街，您要想通了，隨時來找我就是。”

她知道，生意的事情急不來。

說完，她便向王掌柜告辭，帶著陸月月走了。

剛出門，陸月月就激動地挽住了白璐的手。

“嫂子，你剛剛實在太厲害了。那可是王掌柜！你居然能把他說愣住。”

白璐笑著回。

“別忘了，一開始是王掌柜主動要我們的方子的。”

她可不管王掌柜多厲害。

生意場上，人人平等。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白璐回過頭，就看見秋水樓的小廝迎面朝她跑來。

“我家掌柜要你明兒個便送些五香蛋來。不知姑娘可不可以？”

小廝氣喘吁吁，一邊擦汗一邊道。

白璐一愣，當即了然。

成了！

她笑著答應，目送小廝離開。

“嫂子，以后咱們是不是不用出攤了？”

她眼睛亮亮的。

“嗯，以后五香蛋直接送到秋水樓就行。”

白璐答道，語氣輕快。

她已經盤算好了，每日清晨蒸好一鍋，趁熱送到王掌柜鋪子。

由他擺柜售賣，按銷量分賬，省時省力。

她今天心情不錯。

路過包鋪時，拉著陸月月喝了一碗羊湯。

還一人吃了半籠羊肉包。

這是她們以前舍不得吃的奢侈。

如今也能偶爾犒勞自己了。

吃完之后，她又買了一籠包子打包，讓老板分開裝。

“嫂子，干啥分兩份啊？”

陸月月納悶地看著她。

“一份給我親娘，一份給你娘。”

白璐語氣溫柔。

“我娘現在懷娃呢，得補補身子。多吃些葷腥，對孩子好。”

“可你娘不就是我娘？”

陸月月嘟囔，眉頭皺成一團。

“說起這事，我正好想跟你聊聊。”

她忽然壓低聲音，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聊啥？”

白璐一愣，心頭莫名泛起一絲不安。

“你從來就沒喊過我娘一聲‘娘’，連個稱呼都沒有。我娘還悄悄跟我念叨過兩回呢。”

陸月月向來直性子，心里藏不住話。

“嫂子，你嫁給我哥是不是后悔了？”

白璐心里咯噔一下。

沒想到王氏居然會因為這事難過。

可讓她開口叫娘，又總覺得別扭。

她只好隨口應付道。

“你肯定聽錯了，我喊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