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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黃昏的協(xié)奏曲

  • 緣啟:見心之所
  • 現(xiàn)實就是模擬器
  • 2463字
  • 2025-08-02 19:19:04

蘇晚沒有再來過“緣啟”。

她像一陣風,來時掀起波瀾,去時也悄無聲息。但夏曉橘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她偶爾會從朋友那里聽說,蘇晚的畫展被破例延長了展期,而且風格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畫面里那些尖銳的、攻擊性的筆觸,好像柔和了許多。

而周宇,則在半個月后,從日本北海道寄來了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風景,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紫色的薰衣草花海。背面沒有寫太多字,只有一句簡短的話和他的簽名:

“關先生,我把信,念給她聽了。謝謝你。”

字跡依然算不上灑脫,但比最初的拘謹,多了一份釋然。

夏曉橘將這張明信片,和那張寫著“允許自己,偶爾失控”的PPT打印頁,以及李誠后來送來的、印著他工廠新Logo的茶葉罐,都珍藏在一個盒子里。她覺得,這些不是客戶檔案,而是“緣啟”收獲的一枚枚勛章。

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常的節(jié)奏。直到一個初秋的午后,一對中年夫婦,攙扶著一位沉默的老人,走進了緣啟婚介所。

“請問,是關軒奕先生嗎?”為首的中年男人開口,他穿著體面的商務休閑裝,語氣禮貌,但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我是。”關軒奕起身,示意他們坐下。

“關先生,我們是慕名而來的。”男人一邊扶著老人坐下,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姓王,這是我父親。我們想……想為您父親找個伴兒。”

夏曉橘立刻開始準備建檔,而關軒奕的目光,卻第一時間落在了那位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fā)的老人身上。

老人約莫七十歲出頭,頭發(fā)花白,梳理得很整齊。他穿著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藍色中山裝,扣子扣得一絲不茍。他的背微微佝僂著,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溝壑,一雙渾濁的眼睛,大部分時間都低垂著,看著自己那雙放在膝蓋上、布滿老年斑的手。他顯得與這個精致、現(xiàn)代的工作室格格不入,像一件被從舊時光里,小心翼翼搬運出來的老家具。

兒子王先生顯然是今天的主導者,他清了清嗓子,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情況。

“我父親……他老伴兒,也就是我媽,走了快五年了。我們做兒女的,平時工作忙,雖然經(jīng)常回去看他,但總歸不能時時刻刻陪著。他一個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冷清了。我們看他一天天的話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jīng)]精神,心里著急啊。”

“我們希望,您能幫他找一位老伴兒,我們叫‘第二春’也好,‘黃昏戀’也罷,總之,就是想讓他晚年能過得開心點,熱鬧點。”兒媳婦也在一旁幫腔。

“我們對女方的要求也不高,”王先生從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顯然是有備而來,“年紀差不多就行,六十到七十歲之間。最主要是身體要健康,性格要開朗、愛說話,最好是會做點家常菜,能陪我爸聊聊天,解解悶。我們做兒女的,經(jīng)濟上肯定會全力支持,不會讓老人家受委屈的。”

夏曉橘在本子上記錄著,心里卻泛起一陣奇怪的感覺。這對夫婦的要求,聽起來不像是為父親找一個伴侶,更像是在招聘一位能提供情緒價值和生活照料的保姆。

整個過程中,那位真正的“客戶”,王老先生,始終沒有抬過頭,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只是沉默地坐著,像一個局外人,聽著兒女們?yōu)樗?guī)劃著他的“晚年幸福”。

關軒奕的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過這位老人。他注意到,老人的手指,在無意識地、反復摩挲著自己中山裝的袖口,那里的布料已經(jīng)被磨得有些發(fā)亮了。這是一個典型的、內(nèi)心緊張不安又不知如何表達的動作。

當兒子滔滔不絕地描述著對未來“新媽媽”的種種美好想象時,老人那低垂的眼角,似乎有更深的陰影籠罩下來。

“王先生,”關軒奕終于開口,他沒有去看滔滔不絕的兒子,而是將目光溫和地投向老人,“能讓我,和老先生單獨聊幾句嗎?”

王先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看到關軒奕真誠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帶著妻子暫時走出了工作室。

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工作室里,只剩下關軒奕和沉默的王老先生。

關軒奕沒有立刻問任何關于“擇偶”的問題。他只是起身,為老人換上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用一種聊家常的、平緩的語氣問道:

“老先生,您平時白天,都做些什么呢?”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輕輕地、小心地,插進了一扇塵封已久的門。

王老先生渾濁的眼睛,緩緩地抬了起來,第一次正視著關軒奕。他張了張嘴,似乎很久沒有和陌生人說過這么多話,聲音有些干澀。

“……做不了什么了。”他說,“早上醒了,就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中午隨便下點面條吃了。下午……下午就搬個椅子,在陽臺上曬曬太陽,看看樓下的人來人往。”

他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漫長的孤寂里,艱難地打撈出來的。

“晚上呢?”關軒奕輕聲追問。

“晚上……”老人的聲音更低了,“晚上難熬。房子太大了,也太靜了。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我有時候,就打開電視,也不看,就讓它那么響著,感覺像有點人氣兒。”

他停頓了一下,布滿皺紋的手,攥緊了褲子。

“我最怕的,不是別的。是怕……怕哪天在家里摔一跤,或者犯了什么病,身邊連個能喊一聲的人都沒有。還有……去醫(yī)院。一個人去醫(yī)院,太難了。那些單子看不懂,醫(yī)生說的話記不住,樓上樓下地跑,連個幫忙拿件衣服、看個包的人都沒有……”

說到這里,他的眼眶紅了,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他們(指兒女)都孝順,但他們不懂。”老人搖了搖頭,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落寞,“我這把年紀了,還談什么情啊,愛啊的……我就是想……就是想找個能說說話,能相互搭把手的人。”

“我老伴兒在的時候,我們最喜歡聽交響樂,特別是協(xié)奏曲。她說,一個主樂器,一個樂隊,相互應和著,才好聽。現(xiàn)在……現(xiàn)在這屋子里,就我一個人,連個回聲都沒有了,還奏什么曲子呢?”

關軒奕靜靜地聽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

他終于明白了。老人想要的,不是一場熱烈的“黃昏戀”,不是一個新的“老伴兒”。

他只是想為自己這首即將落幕的、孤單的生命協(xié)奏曲,尋找另一位能與之和鳴的樂手。一個能聽懂他樂譜里的休止符,能在他最微弱的樂章里,給予一聲溫暖應和的,大提琴手。

當王先生夫婦再次走進來時,關軒奕對他們說:“王先生,你父親的情況,我了解了。這個案子,我們接了。”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這對孝順但“不懂”的兒女,用一種無比鄭重的語氣補充道:

“但我們的目標,不是為老先生的下半場,去尋找一位新的主奏。而是為他這首人生的協(xié)-奏曲,尋找一位能與他完美和聲的、沉靜而溫暖的第二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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