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剛把夜市攤位的銅板清點妥當，就見兩個身著青色公服的小吏氣勢洶洶地擠開人群。

為首一人面白無須，正是前日在夜市被她懟走的工部侍郎李嵩。

“蘇姑娘好興致，”

李嵩折扇一合，直指她竹筐里未賣完的機關小玩意兒，

“只是不知姑娘這指尖功夫，敢不敢登大雅之堂？”

蘇錦繡挑眉，將裝錢的布囊往腰間一系：

“侍郎大人這話，是想請我去工部喝茶？”

“喝茶不必，”

李嵩身后轉出個捧著錦盒的隨從，

“聽聞姑娘精通榫卯，我這兒倒有個小玩意兒想請教。”

錦盒打開，里面躺著串鎏金九連環，環環相扣處還嵌著細小的寶石，轉動時叮咚作響，一看便知是精工細作。

周圍的攤販和行人頓時圍攏過來，有人竊竊私語：

“這不是去年西域進貢的九連環嗎？聽說至今沒人能解開。”

李嵩慢悠悠晃著折扇：

“姑娘若是能在三炷香內解開，我便賠你前日被砸的攤位錢，再奉上紋銀百兩。可若是解不開——”

他話鋒一轉，眼神掃過蘇錦繡的攤子，

“就請姑娘從此閉了這‘大宋文創鋪’，再不敢在長安城里擺弄這些‘奇技淫巧’。”

這話戳得人群里炸開了鍋。

賣胡餅的老漢急得直跺腳：

“李大人這不是欺負人嗎？哪有讓姑娘家跟男人比機關術的！”

蘇錦繡卻笑了，從錦盒里拈起九連環掂量：

“侍郎大人賭得未免太小氣。”

她指尖在最頂端的環扣上輕輕一旋，那環竟“咔嗒”一聲轉了半圈，

“要賭就賭大點——我若解開，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嵩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冷笑：

“你說。”

“我要你工部公開認錯，”

蘇錦繡聲音清亮，故意讓周圍人都聽見，

“承認女子也能懂機關術，往后不得再刁難民間手藝人。”

李嵩臉色一沉：

“放肆！你可知我工部掌管天下營造，豈容你一個民間女子置喙？”

“那便是不敢賭了？”

蘇錦繡將九連環往錦盒里一丟，轉身就要收拾攤子，

“也是，畢竟輸了的話，大人臉上可不好看。”

“激將法對我沒用。”

李嵩卻被她這話釘在了原地，他自恃精通機關術，連西域工匠都自愧不如，不信一個年輕女子能破解這九連環，

“好，我便應你。但你若解不開，就得親手砸了這攤子，再在工部門前跪三個時辰，承認女子不如男！”

“一言為定。”

蘇錦繡解開腰間布囊，摸出個巴掌大的魯班鎖，

“不過在解九連環前，我倒想請教大人——這‘六子聯芳鎖’，大人能在一炷香內拼好嗎？”

那魯班鎖是她用邊角竹料做的，六個竹片看似松散，實則暗合“六合”之數，沒摸清榫卯規律的人別說拼裝，連拆解都難。

李嵩接過鎖時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她竟會反將一軍。

“計時吧。”

蘇錦繡往石階上一坐，指尖捏起九連環。

周圍人自動讓出片空地，賣香燭的小販還貼心地遞來三炷香，點著后插在旁邊的石縫里。

李嵩捧著魯班鎖額頭冒汗，竹片在他手里轉來轉去，怎么都對不上卡槽。

反觀蘇錦繡，指尖翻飛間，鎏金環竟像活了般一個個脫離主架，她甚至還有閑心跟旁邊的書生搭話：

“公子前日買的皮影戲冊子，可還看得慣？”

“姑娘手藝絕了！”

書生激動地說，“

昨日我那武癡表哥見了武松打虎的皮影，非要照著練醉拳呢！”

說話間，第一炷香燃了一半。

李嵩的魯班鎖還剩三個竹片沒拼上，額角的汗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掉。

蘇錦繡卻已解開了七個環，只剩下最后兩個環在主架上打轉。

“不對……”

李嵩突然停手，死死盯著蘇錦繡的動作，

“你這解法，不是西域傳來的路子！”

尋常解九連環都是從最末端開始，她卻反其道而行，先拆中間的環，分明是另辟蹊徑的機關術。

蘇錦繡沒抬頭：

“天下機關術本就同源，哪分什么路子？”

指尖猛地一挑，最后兩個環“叮”地落在掌心，整串九連環徹底散開，像朵綻放的金梅。

此時，第一炷香才剛燃到三分之一。

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連幾個路過的胡人都拍著手喊“妙哉”。

李嵩手里的魯班鎖“啪嗒”掉在地上，六個竹片散了一地，他臉色青白交加，指著蘇錦繡說不出話來。

“侍郎大人，”

蘇錦繡撿起地上的魯班鎖，三兩下就拼回原狀，遞還給他時笑盈盈的，

“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李嵩一把揮開她的手，轉身就走，隨從們慌忙跟上。

走了沒幾步，他突然回頭，眼神陰鷙：“你等著。”

蘇錦繡望著他的背影，將九連環揣進懷里。

賣胡餅的老漢湊過來：“姑娘，這李侍郎心眼小得很，你可得當心啊！”

“放心，”

蘇錦繡拍了拍竹筐里的新玩意兒，里面是她剛做的木牛流馬小模型，

“他要是再來，我就給他露手更厲害的。”

夜風里，不知誰又提起方才的比試，說那九連環連西域使者都解不開，竟被個長安女子輕松破解。

蘇錦繡聽著這些議論，忽然覺得這古代的“技術切磋”，倒比現代的專利答辯有意思多了。

只是她沒瞧見，人群深處，一個穿月白長衫的公子正把玩著枚玉佩，看著她的攤子若有所思——

那玉佩上，刻著個小小的“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