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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雨勢(4k求追讀)

  • 云溪仙族
  • 半覽江南煙雨
  • 4317字
  • 2025-08-26 20:00:00

白婉靈當即從床上站了起來,不由分說地便要往村外趕,一眾婦人也攔不下來,只得將她小心攙著,往桃山方向去尋晉玦。

甫一趕到村口,正看見晉玦手上纏著一卷白布迎了上來,齊芪秦楓眠也隨在身側。

白婉靈懷有身孕,情緒本就不穩,見著自家丈夫身上掛了紅,一時不禁落了淚,哭訴道:

“你個背時的,我真怕你有個什么好歹呢!”

晉玦本正收到白婉靈胎動的消息,著急忙慌地往后趕,卻沒想到在這半途就遇上了。

他關切問道:“我無甚大事的,只蹭下些皮肉,我聽人知會我你肚子疼的厲害,這才急著趕回來。”

白婉靈啜泣了幾個來回,終于止住,噙著淚嗔道:

“同你一樣是個不會體貼的,在肚子里也不安分。”

晉玦訕笑應了,把撞在一起的兩撥人遣散了,將開荒的剩余事宜向秦楓眠吩咐了,便攜著白婉靈同齊芪回了自家庭院。

三人在里堂坐定,白婉靈這才問道:“那桃山怎生突然還蹦出山熊來?”

晉玦輕嘆一口,與齊芪對視一眼,謹慎開口道:

“按理應是沒有的,早年也從未有過聽聞,這熊還頗通人性,會揀些石頭去砸人,見著勢頭不妙跑得也快。”

齊芪頷首應了,補充道:“倒是披霞峰曾有些山熊出沒的傳聞,這幾頭熊識得神妙,恐怕不是一般野獸。”

白婉靈思忖片刻,試探著問道:“芪妹的意思,這山熊是那石崖楚家馭使的?”

齊芪聞言猶疑地點了點頭,而后側首看向晉玦。

“聽聞石崖楚家在那披霞峰上修了庭院,還遣著族兵把整座山都清掃了一遍,這山熊若不是由人馭使來的,恐也是被人驚動,逃到了這桃山上。”

晉玦斟酌良久,心里有了定計,先補充了齊芪的說法,又吩咐道:

“明日讓楓眠也帶人把桃山小心清掃一遍,芪妹你那里可還有多出的符紙,勻出兩張給楓眠帶上,以防些突發的狀況。”

齊芪沉沉應了,接著道:

“我手頭上的符紙還算充裕,足夠村兵人手配一張金光符,玦哥,可需要現在便給他們帶上?。”

晉玦聞言終于露出幾分喜色,不禁站起來踱了幾個來回,半晌才站定道:

“可先教授他們用法,符紙卻毋須給他們配上,只給楓眠三兩張備著便好。”

山桃被石崖兼并的方式和說法雖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楚家強娶了田家女,要吃田家的絕戶,有人又說是田渾看中了楚連江的本事,求來的這樁親事。

可不管說法怎樣,結果卻不會騙人,當下的山桃確確實實已經在楚家控制中。

沒了山桃隔在中間,免不了要和楚家直接碰撞,晉珩又遲遲沒有蹤跡,知道內情的幾人都有股如芒在背的惴惴感,如今有了齊芪這一番話,晉玦心下終是添了幾分寬慰。

把這事議定,三人又寒暄了數句,齊芪便想要回庭院繼續制符,晉白二人亦知道這件事的要緊,只能關切地讓她保重身體,便不再留她。

見著齊芪款款離去,晉玦難免生出幾分慨嘆,他在凳子上坐定,準備順手捧起桌上的茶盞啜一口,卻忘了自己手上正纏了布條,只得悻悻換了只手來拿。

白婉靈瞧見這一幕,促狹的笑了,罵道:“就你能的,見了那山熊也要去比劃比劃,如今傷了手,以后合該安分了吧。”

晉玦訕訕笑道:

“楓眠挑的都是些青澀的后生,見著那熊便慌了手腳,總得有個人上前鼓鼓士氣,只是我大意了,沒發覺那樹后還貓著一只,它揀起一塊石頭就砸了過來。”

“幸得白軒那個眼尖的,提醒的及時,我匆忙躲閃,這才傷了點皮肉。”

聽到晉玦突然提起白軒,那對白守真身世的疑竇又泛了上來,白婉靈眉頭緊蹙,思索著要不要就此把這疑慮同晉玦講了。

晉玦見著白婉靈神色沉郁,以為她是在替自己后怕,忙出言勸道:

“也不盡然是壞事,前時宋修表舅路過山桃,與那楚家的族兵有些擦碰,還有一箱藥材被扣下了,楚家本指名要我帶人去取。”

晉玦搖了搖手上的布條笑道:“目下正好憑這個借口糊弄過去,讓宋修自己去討回來吧,我倒少操一份心,也不必再去陪他們開荒,可以安然待在家里。”

“哎呀,左右也就兩個月了,我正好得了閑暇可以照顧你。”

白婉靈見他故作輕快地絮叨個不停,明白他是想叫自己安下心來,便先將心中猶疑掩下。

白守真的事目前尚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如等自己再探探那幾人的口風,等有了確切的眉目,再與晉玦商議也不遲。

她終于笑著嗔道:“還照顧我呢,你現在這德行,吃飯恐都不利索,不要叫我照顧你便不錯了。”

“我已和娘親說好了,她明日便搬過來照顧我。”

晉玦被她一番笑罵,只能訕笑應了,聽了這后半句又不禁拊掌嘆道:

“要是這般就最好啦!”

晉玦自幼失恃,這些瑣事少了母親當持,他也頗為頭疼,原本就準備再過些時日把這岳母請過來,求些穩妥。

如今齊氏能提早過來,自然又為晉玦了了一樁心事。

可晉玦這一撫掌,便又拍到了傷口上,他臉上笑意登時滯住,表情扭曲,吃痛的直吸氣。

白婉靈見他這幅窘態,聲音忽然柔了幾分,接著道:

“我叫娘親把婉瑩也帶了過來,你這起居難免不便,多個人照顧才好。”

晉玦聞言臉色一滯,白婉瑩是白婉靈的堂妹,前幾年她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時,白家便希望晉玦從白家再納個側室,白婉瑩便是推出來的人選。

可如今既然白婉靈已經有了身孕,這事便也沒人再提,此時白婉靈舊事重提,其用意卻也明顯。

然而晉玦當下并沒有納妾的想法,遂猶疑道:“婉靈,我只是傷了些皮肉,不礙事的,再說婉瑩尚未出閣……”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白婉靈截住嗔道:“你去同她說去,她自己想要過來,我怎奈何?”

晉玦聞言稍稍頷首,心中計算著怎么處置才顯妥當。

白婉靈見他真的蹙眉思忖起來,不禁失笑道:

“我知你心意,可這偌大的院子,只我們兩個人,實在冷清。”

“再說,整個云溪只我們晉家勢單力弱,要長久存續下去,豈能不開枝散葉。”

“你只指著我一人,是要把我累死嗎?”

白婉靈邊說邊湊到了晉玦身側,狠狠朝他腰間擰了一把,晉玦抬眼瞧她,但見秋波流轉,情意綿綿,一時感慨萬千,又從她的話聯想起晉珩至今還杳無音訊,難免泛出幾絲憂苦,只把她緊緊擁到懷里,久久不語。

……

連天悶熱,天光陰沉。

楚連江負手立在山坪,他忽地回憶起多年前的一個下午,一如今天一樣,是個暴雨傾盆的前夕。

阿爹在床板上癱著,他咳得愈發頻繁,楚連江在門外守著,可只要往里靠近一步,就要被阿爹用東西砸出來。

他哭訴道:“阿爹,讓我進去給你添碗水吧。”

房里只傳來聲低沉的嘶吼,那個執拗固執的男人只丟下一句話。

“滾遠點,莫遭了老子的瘟氣。”

他遂到村子里去求郎中為阿爹施藥,那人只惶恐地避開,他去族里求同宗的長輩,叔伯們卻只告訴他阿爹那是不治的瘟病,何必再來浪費銀錢。

他又去祠堂跪著求先人,去道觀里求神像,可自然都沒能換來一絲一毫的回應。

他尋不到人幫忙,只得一遍遍的磕頭禱告,直把那粗布磨破,把膝蓋跪得鮮血淋漓,才返過味來。

他踉蹌著跛腳回了家里,天色已晚,他要給阿爹造飯,只需把盤子遠遠擺在門檻上,用長竿一點點支進房里便好。

可屋里再沒有一聲咳嗽,他從門外瞧見阿爹在床板上安然憩著,安然到連胸口都不見一絲起伏。

阿爹死了。

楚連江嘶吼著奔到床邊,阿爹靠著的褥子上滿是酒味,一根燒盡的竹香插在褥子里,系在那香上的幾根棉線燒出的焦黑蜷成一片,原是褥子反了潮,這才沒能完全點起來。

他又去求叔伯們給阿爹下葬,可他們卻說尸體上都遭了瘟氣,說不如遂了阿爹的愿,燒個干凈。

可當初阿爹剛染病時他們卻不是這樣說的,他們殷勤地送來湯藥,說只需好好將養便能好轉,就這樣唬著楚連江把家底一點點抵出去換藥。

可這病還是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的物件還一日少過一日,阿爹癱在床上也終于回過味來,直罵他是個糊涂敗家子,從此再不肯進一滴藥,直直癱在床板上等死。

他最后請郎中來看了一次,郎中卻說已成了不治的瘟病,在一起待得久了還要沾上瘟氣,自此阿爹便再沒讓他進過門。

楚連江拖著床板,將阿爹的尸身拉到娘親的墳包邊下葬,可家里連件掘土的器具也尋不到,他只得去叔伯家借鋤頭,可他們卻把門深深閉著,都怕沾上了一點瘟氣。

楚連江遂用手一點一點把土摳開,萬幸那日下了場多年未見的暴雨,他冒著滂沱的雨色,終于刨出一個坑洞,將阿爹埋了進去。

他累得在墳邊臥倒,醒來時已染上風寒,自此也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村人們則說他是染上了與阿爹一樣的瘟病,從此人人都遠遠避著他,任他自生自滅,待到哪日死在了路邊,恐也要一把火燒了干凈。

唯有一個族兄實在看不下去,收留他做了佃農,他這才得以過活。

世情涼薄他還未成年便已看遍,爹娘奔勞一生支起的家業也都付與苦病,凡人一生摧折,最后只留黃土一捧。

可就在他萬念俱灰之時,命運無疑同他又開了個玩笑,上宗仙使臨凡,征選弟子,竟為他測得境竅。

他站在那征選臺上,望著底下伏倒的一片村人,一時恍了神。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仙使只隨手捻了一道氣,從他身體穿行而過,那風寒所致的沉疴便不治而愈。

他即將隨著仙師回到上宗,成為一名仙宗弟子。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容身的破屋,卻發現叔伯們已把自家的田契地契都奉了回來,只說是當年念他年幼,替他保管的,曾經對他避之不及的村人,如今卻也翹首朝他簇擁過來,只說要沾沾他的仙氣。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神像前苦苦禱告的那個下午,如今自己竟搖身一變,即將變成村人們口中的仙人。

他惴惴不安地隨著仙使一同踏上了回返仙宗的路途,一路不停掐著自己的大腿,生怕這是一場終究要醒的幻夢。

仙使將他提在半空駕風,掠過披霞峰的霧氣時,突然意味深長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要做仙中之凡,還是做凡中之仙?”

那聲音透過呼嘯的風聲,直直灌入他的耳中,可他惶恐慌措,又不解其中深意,完全不敢作答。

那仙使主動解釋道:“你隨我入了宗門,一沒有那捅破天的稟賦,二沒有宗族在背后支撐,便只得做了這仙中之凡,苦修半生,也不過比俗人多活幾十年,照舊低眉順眼,在瑣事中摧折奔波。”

楚連江終于斗起膽問道:“大人,那什么是凡中之仙?”

那仙師笑著解釋道:“要做凡中之仙我便就此帶你折回去,放到山上你是稟賦平平,可在這凡俗里,你便是神妙仙法加諸于身的修士,從此人前顯圣,一呼百應,建宗立族,福延后世。”

楚連江久久不敢答話,可心中逐漸生起一股強烈的炙熱來,他想起世人涼薄的嘴臉,想起若當時村里能有這樣一位修士,阿爹的病頃刻便能得到醫治,又想起阿爹的病根就是在一日日冒著雨色勤苦墾田耕種,只為了多掙幾分家業而落下的。

他終于篤定了心底那個念想,回答道:

“我要做那凡中之仙。”

……

“表兄,表兄。”

薛謙禮的叫喊將楚連江從回憶中喚了回來,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雨絲,他頷首應了一聲,心緒卻久久難平。

他前日終于突破了練氣四層,這些年來他靠著薛懷之的暗中扶持,累日苦修,憑借靈陣和丹藥終于要走到了天賦所限的盡頭。

照著現在的修煉速度,恐怕往后一二十年才能有一層的進益。

而薛懷之之所以這般扶助于他,便是想借他之手,為自己也謀一個可作為后路的修士宗族。

而這計劃,也終于要走到最后一步,只要拔除了云溪晉家,宜安東南的三山之地便盡數在手,只等仙使臨凡,便可上訴仙宗,求立修士宗族。

薛謙禮得了楚連江的答復,這才從山道上引來一人,恭聲道:

“表兄,云溪的那人來了。”

楚連江抬眼看去,那人身形削痩,一對笑眉諂媚地彎著。

一時狂風大作,雨勢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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