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以來，李白茅從百姓那里獲得的了解是，此地佛門的主張，與前世并無不同。

也是勸人向善，要清心寡欲，死后去往極樂世界等等。

可這些理念，似乎只停留在口頭之上，并未形成思辨性極強的經文。

此前李白茅游覽近慈寺時便有疑惑。

大昭四大名剎之一的近慈寺，居然聽不到誦經之聲？

那藏經閣里都在藏些什么？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此時斷續嘈雜的經文中，李白茅居然聽到了自己熟悉的《金剛經》段落。

可是，念得不對。

李白茅側耳仔細辨聽，只聽那些聲音念道：

“相乃虛妄。若能見非相，即見如來”

“非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得過去心，得現在心，乃得未來心。”

最后一句更讓李白茅出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方可見如來。”

“噗嗤”一聲，李白茅樂了出來。

陰溝中的邪祟妄登寶蓮不說，竟然還敢用如此低劣的所謂經文造次。

可笑，可笑！

李白茅穩定心神，朗聲說道：“若你這樣理解佛經，那我可知道，你為何會如此不堪了！”

這句一出，如同世上所有的廣場舞大媽一齊躍入黑洞。

霎那間萬籟俱寂。

隨后，一個驚詫的聲音從虛空響起：“你……好大的膽子啊。”

只見廟中一切能動的事物，磚石、枯草、木屑、繩索、倒塌的梁柱……均一齊震動起來。

無形的音韻逐漸化為實質，憑空聚成一個瘦小的身影。

就像烈日下的熱浪，忽然有了形狀。

那人從虛空中躍下，鞋尖觸地的瞬間，青石板縫隙中竟長出稚嫩的草尖和花骨朵來。

李白茅瞇眼看去，那人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叟模樣，長須飄飄，身形瘦小。花白色頭發上扎著碧綠的發簪。身著淡青色寬袍大袖，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只是此時，那張老臉上滿是怒氣。

忽然，李白茅左手邊又閃現出一個老頭，他側目一看，竟是容三。

容三和龍姐姐一左一右，同時凝重地說道：“要小心，是凝神境巔峰。”

李白茅回憶著此前龍姐姐說過的境界劃分，九品之上，是凝神、化神、神道。

迄今為止李白茅見過實力最強的，就是容三和覺慧。

一個是王爺的貼身護衛，一個是四大名剎之一的方丈。

這兩人都是差一線到凝神境。

別看只差一線，九品和凝神之間的區別，可比九品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還大。

而眼前這位仙氣飄飄的老頭，竟是凝神境巔峰。

李白茅心說，命運是真不跟我客氣啊，動不動就給我上大菜。只是看這位的怒意之盛，興許今天我才是那道菜。

那老頭并未直接來找李白茅。而是先轉向被李白茅修改的楹聯，出神地看著。

趁著這個機會，李白茅對容三問道：“容三爺，您怎么來了？”

容三盯著老頭的身影，背對著李白茅說道：

“王爺回府后越琢磨越不對。聯想到之前跟你喝酒時，你仔細問了破廟的事。這才叫我趕快出來護著你。

我找了三處才找到這來。”

李白茅覺得奇怪，怎么一個個的對破廟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這廟來不得嗎？”

容三愣了一下，沖著老頭揚了揚下巴，說道：“廟不廟的無所謂，只是王爺收到邸報，他們最近在城外破廟里很活躍。擔心你們之間會起沖突。”

李白茅看著老頭的身影，道：“這個‘他們’指的是誰？”

容三鄭重道：“樂宗。”

說完，走上前去一抱拳，恭敬地說道：“梅宗主，這位李先生是我們王爺的座上賓。若有冒犯，還請高抬貴手。”

那老頭看都沒看容三一眼。轉身來到李白茅面前，說道：

“我叫梅林茂，你叫什么？”

李白茅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坦然道：“李白茅。”

梅林茂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做什么的？”

李白茅也用同樣眼神打量回去：“江湖藝人，說書唱曲的。”

沒想到梅林茂一聽這話，眼前一亮：“你會唱什么？唱來聽聽。”

李白茅前世最討厭這種人。

知道他是相聲演員后，在酒局上動不動就是：“來，說段笑話聽聽。”

每當這時候，李白茅都不客氣地懟回去：“媽的，你做房地產的怎么不送我套房子住一住呢。”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李白茅的火騰地一下就冒了上來：

“你怎么不給我唱一個呢？”

梅林茂沒啥反應，一臉平靜地看著李白茅。

反倒是容三的臉都快嚇白了，連忙說道：“李先生莫要胡說，這位是樂宗副宗主，我大昭的大司樂，梅林茂大人……”

李白茅最不吃這套。

他的觀念是：你若像索王一樣，身居高位但客客氣氣的，我倒愿意捧你兩句，大家都開心嘛。

可你要是上來就擺譜，那對不起。

我特么還是佛陀轉世呢。

李白茅直直地盯著梅林茂的眼睛說道：“副宗主怎么了，大司樂又怎么了。我靠嘴皮子賺錢，又沒吃你給的俸祿。

怎么你就那么的大臉，張嘴就讓人家給唱一個？”

說完，李白茅看了看身邊的龍姐姐。

只見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完全沒有緊張的神情。

別說差一線化神境了。就是當年那些掌握神格，真成了神的家伙，也沒有幾個能讓她覺得緊張的。

先前的鄭重，只是讓李白茅不要輕敵罷了。

雖說自己如今只是一道神魂，可若想讓她對這種實力的人產生緊張感，那確實有點難。

重要的是，她就是覺得李白茅搞定這些不會有問題。

李白茅看著她的神情，心里也輕松不少。

還擠眉弄眼地甩了個wink過去。

梅林茂見李白茅對著身側虛空又挑眉毛又眨眼，也覺得這人奇怪得很。

不過他并不在意。

反而對李白茅修改楹聯的機敏十分欣賞。

方才聽他嘲笑自己版本的佛經，梅林茂以為李白茅是被當世佛門洗腦的明珠。

于是耐心道：“你年紀輕，不知曉真相很正常。

我告訴你，如今寺廟中供奉的佛陀，并不是真的。”

聞聽此言，李白茅倒真有些驚訝。

畢竟已經時隔千年，他以為此方世界中人并不會發覺此事。

這老頭有點東西啊。

不過這事確實沒法勾起他的好奇，此時他關心的是秦寶兒。于是語氣頗為不善地說道：“我那個聰明可愛美麗活潑的姑娘去哪了。”

梅林茂慢慢踱著步，道：

“她很好。我就算殺掉你，也不會傷害她。

倒是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既然如此，李白茅就有心情和老頭掰扯幾句了。他也開始慢慢地踱步，與老頭逆著方向，始終保持一致的距離，在蓮座前繞著圈：

“廟里的佛陀當然是假的。可你幻象中的那些佛經，也是錯的。

而且錯得離譜。”

梅林茂本來以為這個深夜探廟的少年，是一個頑固的佛門信徒。

可聽他這么一說，怒意更勝：

“無知小兒！那佛經是我自己親耳聽到的，怎么會錯？！”

親耳聽到的？

這倒有點意思。

李白茅調侃道：“若真是如此，恐怕你這的信號不咋著。斷斷續續聽錯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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