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的鞋底還在滴水，把實驗室門口的防滑墊浸出一圈深色。羅易沒讓她進緩沖區，直接帶去檢測間，掰開她發紫的指尖，一滴血落在試紙上，三秒后儀器報警——L-1濃度超標，神經抑制已到臨界值。

他立刻按了隔離鈴，三道氣密門依次落下。墻上的監控自動切換成加密模式，他打開電腦，調出“寧安診療中心”上周的進出記錄。蘇棠的名字出現在周三下午三點十七分，手里提著一個白色藥盒，標簽朝下。鏡頭拍到她抬手撩發，項鏈吊墜轉了個面，防偽碼清清楚楚：ST-739。

和昨晚試劑瓶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羅易把畫面截下來，拖進加密文件夾，順手把沈知意的腦電波圖譜也鎖了進去。剛點下確認，門禁響了。

他抬頭，透過觀察窗看見沈知意站在外面，手里捏著一張照片，指節發白。

她沒走消毒流程，直接刷了最高權限卡，門一開就沖進來，把照片甩在操作臺上。

照片上是昨晚的畫面：羅易抱著小舟從手術室出來，雨水順著兩人衣服往下淌，小舟頭靠在他肩上，像昏睡過去。角度刁鉆，像是從消防梯拐角拍的。

“解釋。”沈知意聲音壓著，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羅易沒動那張紙，只問：“你吃藥了嗎？”

“你管我吃沒吃！”她一把掃開臺面的記錄本，筆和文件散了一地，“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所以背著我和她搞這些？”

“她中了毒。”羅易指了指檢測間，“L-1，你吃的那種藥的強化版。再晚十分鐘，她現在就不是昏迷，是腦死亡。”

沈知意愣了下，但馬上冷笑：“所以你就抱著她跑來跑去？需要這么親密？需要讓她貼著你脖子？”

羅易沒接話，彎腰撿起一本掉在地上的實驗日志。翻開的那頁全是潦草的字，反反復復寫著“重生”兩個字，寫到紙都快破了。

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本子，塞進抽屜。

“你電腦開著。”沈知意突然說。

羅易轉身，發現屏幕沒鎖，正停在沈知意的醫療檔案上——腦電波異常區間、躁郁癥用藥史、三年前一次未公開的電擊治療記錄。

她走過去，盯著看了兩秒，猛地抬頭：“你什么時候偷的？”

“不是偷。”羅易走過來，手指在鍵盤敲了兩下，調出另一組數據，“你上個月在寧安中心做的核磁，醫生判定‘情緒波動源于藥物依賴’，建議減量。但你拿到的藥瓶，劑量比標準高了三倍。”

沈知意呼吸一滯。

“蘇棠每周給你換藥。”羅易看著她，“你吃的，根本不是你開給自己的。”

“你憑什么替我存這些？”她聲音發抖，“你以為你是誰？醫生？監護人？還是……她的情人？”

羅易沒回答，只從針灸盒里摸出一粒薄荷糖，剝開塞進嘴里。盒子邊緣有點銹，刮得指甲發癢。

“你舅舅江臨，當年把我關進腦科醫院，用的就是L-1。”他說，“他管那叫‘行為矯正’。你猜我現在為什么碰都不碰那玩意兒？”

沈知意沒說話，但肩膀繃得像拉滿的弓。

就在這時，實驗室外傳來騷動。

門被推開，一群穿黑西裝的人闖進來，領頭的是東晟的安保主管。他手里舉著平板，大聲說：“接舉報，羅氏實驗室涉嫌非法拘禁、人體實驗，現依法接管現場！”

沈知意回頭，眼神冷得像刀：“誰讓你來的？”

“董事會授權。”主管把平板遞給她，“這是緊急接管令。”

她掃了一眼簽名，臉色變了——是她自己簽的。

“不可能，我沒簽過。”

“電子簽名驗證通過。”主管不退，“請您配合撤離。”

羅易站在原地沒動，目光落在沈知意耳垂上。那只黑曜石耳釘還在，但石面裂了道縫，像是剛才摔過。

他走過去，突然伸手，一把扯下耳釘。

“你干什么！”沈知意抬手要打他。

羅易沒躲，只把耳釘遞到她眼前。微型竊聽器露了出來，信號燈還在閃。

“頻段是寧安中心的。”他說，“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蘇棠現在都聽得到。”

沈知意僵住。

羅易把耳釘放進密封袋，又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是她剛才在走廊的腳步聲，然后是她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錄音里，她的聲音剛落，就有另一個聲音響起，輕笑著說了句：“劑量再加半格，讓她徹底失控。”

是蘇棠。

沈知意盯著手機屏幕，手指慢慢蜷起來。

“你早就知道了？”她問。

“從你藥瓶底看到‘LY1999’那天。”羅易說，“你媽的藥方編號。我查過，全城只有兩個人用過這配方——你，和我死前住的那家醫院。”

沈知意忽然笑了，笑得有點抖：“所以你救我，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你根本就想控制我？”

“我不是控制你。”羅易看著她，“我是想讓你活著。哪怕你恨我。”

他話沒說完，實驗室的燈突然閃了兩下。

主控屏彈出警報：B1層通風系統異常，L-1氣霧濃度超標。

一名實驗員沖進來，臉色發青，倒地抽搐。

羅易立刻抓起針灸盒沖過去，掀開那人衣領，三根銀針扎進頸側穴位。兩分鐘后，實驗員喘過氣，虛弱地說：“我……碰了通風口的濾網……有粉末……”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著羅易救人，看著地上散落的紙片，看著他袖口滑出的半截針盒。

她突然走過去，一把拉開他電腦的加密文件夾。

里面全是她的資料——病歷、行程、用藥記錄，甚至還有她三年前在董事會上發脾氣的視頻片段。

“你監視我多久了？”她問。

“從你第一次在會議上暈倒。”羅易收針，“你倒下的方向，正好避開攝像頭死角。但你左手抽搐的頻率，和L-1中毒的神經反應完全一致。”

沈知意盯著屏幕，忽然抬手，把整瓶安眠藥倒進嘴里。

羅易一把扣住她手腕：“你干什么！”

“你說我不吃藥會瘋。”她直視他，“那我現在就瘋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