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在震，熱搜一條接一條往上躥。

羅易把車停在江記私廚后巷，熄火，抬手看了眼腕表——十點五十七。三分鐘后，零點。

他摸了摸西裝內袋的針灸盒，指尖擦過玄鐵冰涼的邊角，又滑到袖口那枚刻著“LY1999”的袖扣。燈光斜打下來，金屬反光在墻上跳了三下，像某種暗號。

包廂在三樓轉角，門虛掩著，紅裙擺卡在門縫里，像一道未愈的傷口。

“易哥哥？”蘇棠的聲音軟得能滴出水，“你終于來了。”

她站在燈下，妝很淡，眼尾卻泛著恰到好處的濕意，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菌湯。

“我聽說你過敏，特意換了食材。”她把湯遞過來，“這可是我親手熬的，加了松茸、牛肝菌，還有……你小時候最愛的雞油黃。”

羅易沒接，只低頭看了眼湯面。油花聚成一個歪斜的“S”形，像蛇吐信。

他笑了下，拉開椅子坐下：“你連我小時候喝湯不放鹽都知道，倒像是真惦記我。”

蘇棠眼波一顫，把湯放在他面前，自己坐到對面，手輕輕搭在桌沿，指甲泛著珍珠粉的光。

“我知道的，可多了。”她輕聲說，“比如你七歲那年，在羅家老宅后院偷吃桂花糕，被狗追著咬了腳踝。”

羅易夾起一筷子青菜，慢條斯理地嚼著，指節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咔、咔、咔。

時間快到了。

“你還記得啊。”他笑了笑，“可惜，我現在不吃帶菌類的。”

“可你剛才，明明喝了。”蘇棠眼神一緊。

羅易這才低頭看碗——他什么時候喝的？他明明只碰了筷子。

但喉嚨已經開始發癢，手臂內側竄起一陣刺麻，像是有螞蟻在皮下爬。

他低頭卷起袖口，小臂上浮出一片淡紅疹子，正迅速蔓延。

“你放了什么？”他聲音沒變，只是指節又敲了兩下。

“沒有啊。”蘇棠慌了下，隨即又笑，“易哥哥，你是不是太緊張了？最近網上那些事，我也心疼……可你何必躲著我？”

她伸手想碰他手臂，被他一掌拍開。

“別碰我。”羅易盯著她，“你掃監控多少次了？是在等我倒下，還是等視頻錄夠時長？”

蘇棠笑容僵住。

羅易抬眼，目光掃過包廂角落的裝飾畫——畫框后有根細線閃了下，接著是攝像頭微不可察的轉動。

他沒動，只把針灸盒從內袋滑到手心，拇指一推，盒蓋彈開一道縫，一枚薄荷糖滾到指尖。

“你說心疼我？”他把糖含進嘴里，涼意壓下喉嚨的灼熱，“那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碰牛肝菌，三分鐘內就會呼吸困難？”

蘇棠臉色變了：“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羅易靠回椅背，呼吸已經開始發沉，“因為你蠢。你只查到我過敏，卻不知道我隨身帶抗敏藥——就藏在這糖里。”

他咬破糖衣，一股苦味在舌根炸開。

抗組胺成分順著血液擴散，紅疹蔓延速度減緩。

但還不夠。

他閉了閉眼，等零點。

手機震動。

三行字跳出來：

東晟將爆倉

原油暴跌

小舟在橋洞等你

沒有“知意，記得吃藥”。

羅易睜開眼，抬手抹了把臉，冷汗已經浸濕鬢角。

“你撐不了多久。”蘇棠站起身，聲音冷了下來，“這湯里不只有菌，還有東晟特供的神經阻滯劑，三十分鐘，你就會全身麻痹。”

她拿起手機，對準羅易：“我說是‘舊情人投喂中毒’，你覺得網友會信誰？”

羅易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拍吧。”他抬手，把針灸盒往桌上一放，“直播推上熱搜，我給你流量。”

蘇棠一愣。

就在這時，燈滅了。

整棟樓陷入黑暗。

“停電？”她驚叫，“保安！保安——”

話沒喊完，包廂門被推開。

一道身影閃進來，黑衣黑褲，戴著口罩，胸前掛著“服務員”工牌。

她動作極快，一把掀開羅易袖口，兩根銀針扎進他手腕內側。

一股清涼瞬間順著手臂沖上腦門，呼吸順暢了些。

“謝了。”羅易低聲道。

那人沒說話，從托盤底下抽出一張紙甩到他臉上。

法院傳票。

“羅易，”女人聲音冷得像冰，“你涉嫌盜取羅氏三年財務模型，現在正式被起訴。”

羅易接過傳票，指尖在紙面一劃——夾層里藏著一管抗敏血清。

他不動聲色地撕開邊角，把血清滑進掌心。

“沈總親自送傳票？”他笑，“這服務，比外賣還快。”

“閉嘴。”沈知意一把扯下口罩，眼神刀子一樣刮過蘇棠，“誰準你動他？”

蘇棠后退一步：“你……你怎么會在這？”

“我不在這，”沈知意一步步逼近，“你就要把‘商業機密泄露’的帽子，扣他頭上？”

她突然抬手，一把抓住蘇棠裙擺。

“嗤啦——”

紅裙應聲撕裂，露出大腿內側綁著的微型竊聽器，金屬扣上印著一串編碼。

“東晟B級機密。”沈知意冷笑，“這玩意兒，連我法務部都調不出來。你從哪拿的？”

蘇棠臉色煞白，猛地后退：“你胡說！這是他逼我偷的！他說只要我交出數據，就讓我重回羅家！”

“哦？”羅易慢悠悠解開襯衫扣子，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墨色紋身——“羅”字，纏著荊棘。

“我若真要數據，”他抬手一指蘇棠，“何必等你穿成這樣來獻身？”

蘇棠渾身發抖，突然尖叫：“你們串通好了是不是？！”

她一把扯下竊聽器，砸向地面。

“滴滴——”

一聲短促蜂鳴，竊聽器屏幕閃了下，數據清零。

羅易嘴角微揚。

那枚薄荷糖，早就用磁粉干擾了信號。

“清零了？”沈知意挑眉。

“清了。”羅易把血清推入靜脈，緩緩站起身，“可惜，她忘了——我吃進去的每一口，都記在賬上。”

他抬手，將空糖紙彈向蘇棠。

糖紙打著旋兒，正貼在她臉上。

“下次下毒，”他聲音冷下來，“記得查查我有沒有帶‘解藥’。”

“你——！”蘇棠還想撲上來，包廂門被猛地撞開。

兩名警員沖進來：“有人報警，涉嫌商業竊密與投毒，請配合調查！”

沈知意立刻上前，亮出證件：“東晟集團法務授權書，此案涉及商業機密，由我司內部調查組接管。”

警察猶豫了一下：“可報案人說……”

“報案人？”沈知意冷笑，“一個被解雇的前員工，用偽造工牌潛入餐廳，還帶著違禁監聽設備——你們要查，也該先查她。”

警員看向蘇棠，她臉色慘白，手里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羅易整理了下袖口，針灸盒收回內袋。

他轉身要走，忽然感覺口袋一沉。

是小舟那個破舊鐵盒。

他沒打開，只摸到盒底多了道新刻痕。

他低頭，借著走廊應急燈的光看了一眼。

六個字：

別信穿紅裙的女人。

他攥緊鐵盒，抬頭看向沈知意。

她正冷眼盯著蘇棠，手套邊緣露出一截皮膚，上面有極細的刻痕——像是“1999”兩個數字。

兩人對視一秒，誰都沒說話。

羅易轉身往外走，腳步沉穩。

身后，蘇棠突然嘶喊：“你以為你贏了？陸總說了，你活不過這個月！”

羅易沒回頭。

他只抬手，把那枚“LY1999”袖扣在掌心按了三下。

像在確認。

也像在倒數。

走出餐廳，夜風撲面。

他掏出手機，屏幕亮起：

東晟將爆倉

原油暴跌

小舟在橋洞等你

還是那三行。

他翻過手機，后殼映出他半張臉，嘴角那道口紅印已經淡了，但袖扣的光還在閃。

他抬手，把鐵盒放回口袋。

盒底那行字，硌得掌心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