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武縣縣醫院，建國3年成立，最初是小日子的隨軍醫療中心殘余。

先后被收編、更換，最后成了惠武縣人民醫院。

占地面積很大。

具體多大，趙小軍不清楚。

但他從前面門診樓穿過藥房來到后院，走沒多遠就迷路了。

本來是想要去病房樓溜達溜達，因為他覺得高干或者家屬住院，更喜歡買一只老鱉熬湯滋補。

只是走著走著就走岔劈了。

病房樓看似不遠，卻被一道院墻阻隔。

趙小軍一眼望去，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怎么從這邊院子繞到隔壁，需要一定量的運氣。

他已經稀里糊涂穿過兩個院子。

一個院子里正在卸箱子，看貼的標簽是一箱一箱的藥品藥物。

他現在待的院子，有點像是家屬院。

樹蔭草坪之間，有石凳石椅，不遠處兩棵柳樹上還綁了粗麻繩，九成九是被當做簡易秋千使用。

隔著不遠處的一小片林子，隱隱有嬉鬧的笑聲傳來。

聲音里有女人，有孩童。

趙小軍往路邊貼，讓兩個挽著手的女人從身旁走過。

這已經不是頭一波了。

無論年長還是年幼，趙小軍進了第三個院子后，就沒瞧見一個帶把的。

自己怕不是進了盤絲洞吧？

“咦？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進來這里了？”

樹蔭下一個聲音響起。

趙小軍循聲望去，是個穿了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好歹算是遇到大夫了。

“不好意思，我要去住院部，不知道該咋走了。”

“往回走，路口右轉走到頭，左邊有個小門……”

中年女大夫熟練的介紹。

估計沒少指揮。

惠武縣醫院咋弄的，大院套小院，小院肩并肩的。

“嘿，你是昨個兒找馬嬸兒的同志？”

另一道聲音傳來。

趙小軍這才發現，中年女人對面石凳上，樹蔭更深處，坐著一個時髦的大姑娘。

波浪卷，大紅唇，闊腿褲，的確良白襯衣，衣領蝴蝶形狀。

坐姿不算板正，還翹著二郎腿呢，但臀與腿的側面輪廓更加明顯。

“啊，是啊，你好。”

趙小軍錯愕之后，立刻補了一句：“我叫趙小軍，住醬菜廠。”

噗嗤。

時髦大姑娘沒說啥，倒是中年女大夫沒憋住，笑出了聲。

“咋？又是新的相親對象？”

一句話讓趙小軍和時髦大姑娘一起尷尬。

不愧是大夫，沒毛病也能以一己之力憑空虛造。

趙小軍趕緊撤退。

惹不起！惹不起！

七拐八繞，從一扇差點要側身才能擠過去的小門走出來，趙小軍終于到了之前看到的住院部樓房所在院子。

西邊有一條寬闊的能夠通車的路，小小的弧度往南邊和西北角延伸。

一邊通縣醫院西側偏門，一邊通往家屬院西北門。

這是趙小軍意料之外的設計。

哪想過從醫院門診樓通往后院的通道，竟然不是直奔住院部啊。

他兩世都沒到縣醫院住過院。

哪懂得這里的門道。

分離出去的不是家屬院，而是住院部。

是為了領導高干生病住院方便？

如果是這樣，趙小軍可就對自己兜售王八湯更有信心了。

連住院都要車接車送，避免嘈雜和太親民，補充營養喝王八湯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啊？

趙小軍抻了抻衣角，又提了提褲子，邁步往住院部大樓走。

一刻鐘后。

趙小軍皺眉蹲在二樓的兩個病房之間。

北邊西側是能載客也能載病床的兩部大電梯，東側是兩個走廊對立。

一個有臺階，另一個則是平滑循繞的地面。

此刻趙小軍就蹲在臺階走廊的門口一側。

看著一個背著襁褓守在內科病房走廊口的女人。

女人很年輕，兩只手揣在懷里。

趙小軍剛才見到她偷偷賣給某個拎著飯盒的老嫗一枚煮雞蛋。

老嫗輕車熟路，應該是熟客。

給了錢，拿了蛋，還說了幾句話，女人搖頭，老嫗轉身嘆息著離開。

趙小軍不知道女人懷揣的煮雞蛋有多少，賣了多久，還剩幾個。

也不知道她每一枚煮雞蛋賣多少錢。

但醫院病號缺營養，用雞蛋補充營養的必然不是高干家屬和子弟。

定位沒有沖突，甚至還能互補。

趙小軍靈機一動，也難免多動了點心思。

畢竟雞蛋過水煮一下不費什么勁兒，如果有利潤，他也可以。

憑借他隨身空間儲物格的功能性，還能保持雞蛋的溫度呢。

內科病房里出來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

三七分頭黃瓜臉，粗麻襯衣，領口有些磨邊了，但干凈整潔。

女人稱他劉老師。

惠武縣這個年代還沒有見人就喊老師的毛病，估計這位是真教員。

趙小軍打起精神，想要一窺煮雞蛋價格。

奈何兩人交易很謹慎。

女人背過身去，戴眼鏡的劉老師也側身。

兩人故意將蹲在東側過道口的趙小軍視線遮擋住。

為什么剛才的熟客老嫗想多買一枚雞蛋，女人拒絕了，非要等著這位劉老師呢？

趙小軍帶著疑惑，緊盯老師的眼神和動作。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曖昧和親近。

除了遮擋趙小軍視線的那一瞬，兩人保持著不算熟悉的距離。

劉老師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往女人背著的襁褓看一眼。

謎底深奧，跟趙小軍想當然的猜測大相徑庭。

戴眼鏡的中年轉身進了走廊，趁著轉身，還特意瞥了趙小軍一眼。

估計是謹慎所致。

女人也轉身走來。

不是想要跟趙小軍說話，而是趙小軍就在她離開醫院的過道門口。

她不走綠色通道，也不去按電梯，直奔樓梯而來。

趙小軍等她擦身而過，頓了兩三秒鐘，也起身跟上去。

女人腳步頓時更加匆忙，有了明顯加速。

趙小軍亦然。

“你，你為啥跟著我？”

女人走到一樓，握住門把手，猛回頭，怒視趙小軍，壓低了聲音問。

一點都不兇，相當的色厲內荏。

“你別怕，我就是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煮雞蛋的價格算是商業機密嗎？

趙小軍不確定。

但他真的很想知道。

也下定決心必須知道。

“煮雞蛋多少錢一個啊？”

“你問這個干啥？”

女人一怔，隨即露出一絲了然之色：“你是病號家屬，也想買雞蛋？”

“嗯，想給孩子補補營養。”

趙小軍幸運的被誤會，立刻順勢裝成了小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