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軍沒說什么。

干活的人跟他沒關系。

真正檢驗成果的也不是他說了算。

頂多晚上或者明天給倆大爺解釋一句，他回來的時候，人家已經砌成這樣了。

趙小軍轉身打算回屋。

心底活泛，思路清晰。

明天得去百貨大樓一趟，買把車鎖。

拿下搭在鎖鼻上的黃銅鎖，推門進屋。

趙小軍眼前一亮。

屋子靠東墻堆了一溜東西。

有橫倚著墻皮的床板，一張長條桌，桌面上壓著一卷軍綠色的鋪墊，粗看貌似有兩張厚度。

一個掛衣服的木頭架子，歪歪斜斜。

趙小軍走過去扒拉了兩下，發現下邊有一條腿斷了一截。

再就是窗戶旁邊豎著倆長條柜，一個還帶了塊面板。

趙小軍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感情這倆豎著站住的柜子，其實是床板配套的。

有面板的一側是床頭，長方形只有三指高擋頭的，是床尾。

再加上軍綠色的兩床褥子，趙小軍都可以立馬躺平休息。

不白瞎自己給王老頭和翟老頭魚鉤上掛魚。

一時好心沒讓自己這會兒后悔。

今天的人生算得上圓滿至極。

趙小軍將兩個柜子挪到東南角，擺了個頭東腳西貼南墻的方位。

西南角有屋門，西北角也有，都不適合放床。

桌子放在窗戶底下。

一卷褥子攤開，果然是兩床。

褥子看上去還挺新，最里面還有兩張淺藍色的粗布床單。

后勤倉庫會不會以為是王大爺和翟大爺弄的小休息室呢？

床只有一個，褥子和床單卻給了倆。

或者不是一路人馬，或者就是額外有人舔。

反正無論怎樣，趙小軍意外得了便宜。

就挺好的。

感覺這24小時的人生更圓滿了。

等晚上回家和媳婦譚麗娜再搞點激情四溢的花樣兒。

這一天生命的消耗就徹底無憾了呢。

趙小軍坐在床沿兒上，環顧狹小簡陋卻又不簡單的小南屋。

門側，和窗戶之間，缺一個臉盆架。

暖壺放桌上，再買個搪瓷缸子，刷牙、喝水兩不誤。

衣服架放在南屋門后側，暫時將瘸腿抵在墻角，回頭找個半磚就把衣架子挪到床尾。

晚上睡覺可以掛褲子。

好在南屋橫截面長，橫放一張床，距離門框還有一門大小的空隙。

夠用了。

別說趙小軍一個人住，縣城里好多單身小伙子不也就住這種地方嘛。

甚至還有小夫妻也是類似這種單位租房呢。

趙小軍視線又忍不住轉了一圈，這可是自己打拼下來的領地呀。

突然。

南門窗戶上貼了個人頭。

嚇了趙小軍一個激靈。

再定睛一瞧，應該是劉淑芬的臉蛋子。

哪有姑娘把半張臉貼玻璃上斜眼往里瞧的，都不注意形象的嗎？

“趙大哥，我回去一趟，你給看著攤子點吧？”

“好，你去吧。”

不知不覺已經四點近半了。

劉淑芬又回公路局家屬院，給她表姨姥姥打進步當幫手。

趙小軍感慨劉淑芬有手表，出了屋，下意識往左邊看。

沒瞧見心里長毛的隔壁攤子老大哥，反倒是他媳婦陰沉著臉，一點笑模樣也沒有。

難道毛剛長就被撞破了？

這大哥還真衰啊。

難怪劉淑芬只能眼巴巴等自己回來。

記得之前也有這樣的情況，讓旁邊攤子幫忙看一會兒，兩人即便有時間差空隙也沒大礙。

趙小軍笑著點頭，結果對方冷冷瞥了一眼沒吭聲。

趙小軍也就不再試圖緩和了。

沒情分沒利益，甚至還有點同行相斥，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啊。

趙小軍守了一會兒攤子，劉淑芬便匆匆趕了回來。

“今天不用幫忙做飯？咋這么快啊？”

“趙大哥，明天食堂想多要點魚，來得及運過來嗎？”

“啊？這么突然，要多少啊？”

“說是起碼不少于65份。”

“行啊，我晚上過去跑一趟，究竟咋回事啊？”

別說65條，就算是6500條魚，趙小軍也不在話下。

只不過八卦基因作祟，他很想鬧清楚。

“明天好像有啥活動會議，我正炒菜呢，是食堂主任去家里找的我，估計挺著急。”

“哦。”

趙小軍心里一動：“那啥，要不今天我早點走，咱倆這會兒稱個重？”

“趙大哥你能再稍微等我一下嗎？我回去給食堂主任回個準信。”

“行，你快去吧。”

趙小軍不想天天守著劉淑芬賣完菜再合計稱重算賬了。

一天天的凈耽誤事。

倒不如每天過來溜達一眼，菜量隨缺隨補，三五天或者十天半月算個總賬得了。

頂多幾十塊錢的份額，也不怕劉淑芬跑路。

都沒有每天早晨送魚貨賺的多。

趙小軍心里盤算著，決定更進一步抽身，從菜市場剝離。

至于劉淑芬以后缺人搭把手……

那他就無能為力了。

畢竟兩人只是合作，哪怕有人誤會，可也不是真的夫妻檔。

管她忙不忙的過來呢。

想到這里，趙小軍又扭頭看向隔壁大姐。

大姐正仰頭望向菜市場拐角，眼角余光恰好瞥見趙小軍偷窺她。

不知怎滴，大姐突然臉盤子發燙，下意識低下頭。

右手將散落的一縷頭發挽到耳后。

粗糙的跟蘿卜似的小拇指還高高翹起……

“咳咳。”

大姐咳了兩聲，吸氣，轉頭。

看到了趙小軍挪開的半張臉。

側面輪廓竟然有些好看。

以前咋沒發現捏？

隔壁攤子的大姐油汪汪的心顫了兩下。

怎么說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大哥如此那般，大姐也如此這樣。

趙小軍在人群里其實不怎么顯眼，但奈何這里是菜市場啊。

還沒上客流的空閑時段，賣菜的農民里，趙小軍絕對屬于拔尖的。

當然了。

趙小軍不清楚隔壁大姐瞄上了他。

不然今晚就得胃口不佳，吃飯估計也要少吃半個饅頭。

又過了一會兒，等來了氣喘吁吁的劉淑芬。

王大爺和翟大爺今天估計不會過來了。

八成是覺得就算池子砌好，也得晾曬到明后天才能用。

趙小軍一邊給今天的蔬菜稱重，一邊將自己的想法跟劉淑芬說了一下。

劉淑芬等于掌握全部的攤位面積和不限量蔬菜的先賣后結賬。

哪能不樂意呢。

她巴不得如此。

至于人手不夠……

不算啥大問題。

為了賺錢，她什么苦都能吃，啥困難都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