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子抬出去。

啪嗒。

一條剛緩過來的大胖魚垂死掙扎蹦到地上。

被叫做小楊的趕緊上前去抓。

結果滑不溜手，抓了兩下都被大胖魚掙開，沒能抓起來。

“我來吧。”

趙小軍再次摳腮，將甩尾起勁兒的大胖魚丟回筐子里。

“你先稱，我去后邊裝。”

趙小軍撿起一條麻袋，抖了兩下，看似隨意的道。

這個動作其實也有深意。

代表著接下來他要用麻袋去裝。

如果他倆不滿意，自然會制止，沒有制止，也就意味著默許。

反正物資局的運輸倒三輪過來，壓根就沒考慮讓大胖魚們活著到食堂駐地。

也不在乎趙小軍怎么盛裝，只要好上稱就行。

拎來一麻袋魚，趙小軍拿起最后一條空麻袋，隨口叮囑：

“勞煩，麻袋還得幫我騰出來，用筐子稱吧。”

一條麻袋能裝20多條魚，130多斤。

小筐子上稱需要倒騰兩回。

“賣給我們單位吧，待會兒給你算多點。”

食堂主任謝良璞懶得折騰。

他比較喜歡用錢來擺平一些瑣碎小事，反正崽賣爺田心不疼，公家的錢，價格范圍內的他只要不公然中飽私囊就能隨便花。

“下次吧，或者最后兩袋子的時候。我這還沒多余麻袋了……”

“那幾袋子能先倒出來不？”

小楊指著水泥板子旁堆的幾麻袋土豆問。

“那些不是我的，待會兒就過來拉走了。”

“那就最后兩袋子魚不卸，先倒出來稱。”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這般。

謝良璞無奈，但理解。

實際上，趙小軍不是真沒空麻袋，而是緩兵之計。

‘無中生有’五百斤魚，哪能堂而皇之，簡簡單單？

讓謝良璞和小楊忙起來，搭不上手，進不了屋，才有騰挪空間。

話說，以后看來得改變一下。

起碼弄個門簾子遮擋遮擋。

“五百三十七斤，差不多吧？”

物資局食堂主任謝良璞珠心算水平了得。

上報價和實際七毛低價的數字跟烙印在他腦瓜子里似的。

嘴上報著數，手里數著錢，最后遞給趙小軍的那一摞，卻總能恰如其分的按照七毛低價入賬。

375.9元，直接給了376塊整。

可見謝良璞不僅術業有專攻，還很懂分寸拿捏和人情世故。

活該人家當食堂主任。

“接下來一周，每天都能供應上一批嗎？”

謝主任問。

“每天嗎？也是五百斤？”

“對。你可以跟打魚的那頭說一說，這十來天先緊著網，后邊一個來月估計就暫時不怎么需要供魚了。”

“啊？”

趙小軍驚訝。

“不是以后都不要，怎么也得一個半月，或者倆月不做魚，食堂口味也得換花樣啊。”

物資局食堂主任謝良璞每趟過來都有收獲，而且不僅僅是錢財的收獲，還有跟老領導逐步建立的默契呢。

要是食堂能天天燉魚燒魚，他巴不得每天來趙小軍這里買。

但凡事都有個度，而且過段時間肯定也能分到一批魚，就不好突兀的訂了。

“好，明天開始，每天我都再準備這么些，直到您通知暫停為止。”

“只要有，就多多準備，先供應這十來天，等緩個把月肯定還要找你攤子。”

謝良璞拍了拍趙小軍的肩膀。

抓魚的手又濕又腥，很埋汰。

但趙小軍沒法說什么，強忍著。

好在有一摞錢安慰他。

低頭將錢揣兜里，趙小軍考慮是先送別兩位財神爺，還是先歸置歸置自己肩膀的巴掌印。

謝主任和小楊已經麻利的掉車頭，甩腿上車。

趙小軍都沒顧上幫謝主任和小楊同志搭把手推推車，人家就蹬上三輪騎出菜市場了。

物資局運魚倒三輪跟喜滋滋蹬著三輪回來的劉淑芬又打了個照面。

倒三輪里的一條條肥碩大魚盡入眼簾。

劉淑芬面上的喜色略有收斂。

跟這種交易相比，自己那二三十條還真不算個事兒。

“趙大哥，魚還留了嗎？”

“留了，就是個頭略微大了點，一斤得有個六七斤吧。”

“我這就去給表舅媽單位送過去。”

“要是他們食堂不要，再帶回來就行。”

趙小軍叮囑了一聲。

“好的，趙大哥。”

劉淑芬知道趙小軍要去百貨大樓家屬院給預定買魚的客戶送魚。

這事兒昨個兒他說來著。

除了說魚，也說了買三輪車的事兒。

劉淑芬對于后邊這事兒倒是希望趙小軍那個老太太客戶辦不成。

這樣她就有機會求助表舅出手，讓趙小軍欠她一份情。

因為三輪車這事兒，昨晚劉淑芬委婉的咨詢了表姨姥姥和表舅。

單位報損幾輛上年頭的三輪車還是沒問題的。

起碼身為公路局的副局長，這點小事他還能罩得住。

“你去里面挑吧，看哪個盆順眼就用哪個盆。”

趙小軍拎起一麻袋土豆，往三輪車上搬。

剛才的魚連同水都讓劉淑芬帶走了。

可間隔時間有了，人家物資局五百斤魚都買走了，木盆里又多了七八條魚不是正常的嗎？

太正常了。

劉淑芬也沒多想，等她從里屋把木盆端出來，土豆已經裝好了車。

趙小軍特意留出車斗下一個空間讓劉淑芬放木盆。

上邊擔上麻袋，也不怕大胖魚中途跳出木盆以死逃遁。

“趙大哥你先歇息會兒，我送下貨就回來。”

“嗯。”

趙小軍照舊彎腰下胯將劉淑芬的三輪車推出菜市場幫她起步。

劉淑芬穿過惠武縣南北主干大馬路，從路西一路往南騎。

直到這時候，趙小軍才后知后覺。

公路局食堂的魚錢還沒結算呢。

這要是自此一路不回頭，趙小軍也沒奈何。

畢竟和尚帶著他的利潤跑了，和尚廟還是自己的，人家只是借住。

這要真說起來，自己確實不好找。

好在劉淑芬不是那種人。

四十來分鐘就空車回來了。

褲兜鼓鼓囊囊的，臉蛋笑容堆的燦爛無比，顯然收獲頗豐。

“趙大哥，今天魚是不是都訂出去了？”

“新食堂打算要？”

“有嗎？”

“準備要多少？”

“20條、30條都行。”

趙小軍打量了一下三輪車：“跟物資局一樣丟車斗里送過去？”

“我可以去借之前的大桶。”

“那你去借吧，借了桶我騎車去拉，順便給百貨大樓送一趟，省的我木盆端著費勁兒。”

么得說。

送上門的買賣，趙小軍必須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