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窯廠的晨霧還沒散時，沈頌川已蹲在爐膛前三天了。窯磚縫里滲出的水汽，在地面凝成十六面微型銅鏡，每面鏡子里都映著個不同朝代的自己，手里的青銅殘片拼湊出半張星圖，缺角的位置恰好能容納歸藏魔方的核心。銅鏡的邊緣泛著青綠色的銹跡，像是被鏡淵的水脈浸泡過，他用指尖撫摸最中間那面鏡的邊緣，發現上面刻著極細的星隕紋，與銀澈后頸的印記屬于同一種類。

老者用鐵鉗撥開最底層的窯磚，底下的銅鏡蒙著層青灰，卻能照見三十年前的景象：有個穿軍裝的人正將塊刻著星隕紋的陶片塞進爐膛，陶片的裂痕里滲出與鏡淵水脈相同的幽藍液體。那人的袖口露出半枚骨符，符面的星軌與歸藏魔方“離”位完全吻合。這幕讓沈頌川想起銀澈機械義眼的紅光，兩種光在暗處相遇時，會化作細小的六芒星，而六芒星的每個角都對應著一界的坐標。

陳靖囦的《甘石星經》突然掉在地上，第 108頁的“鏡淵圖”正對著地面的銅鏡，圖中十六個漩渦的位置與銅鏡的分布完全一致。他撿起書時，發現書頁間夾著片透明的鱗片，鱗片內側的刻字在陽光下顯形：“每個銅鏡都是界域的鏡像，破鏡即破界”。這行字剛浮現就被風蝕掉一半，剩下的“影奴”二字，恰好與風軌使者羽翼邊緣閃爍的黑點吻合。鱗片的邊緣還沾著些暗紅的粉末，經歸藏魔方檢測，是第八代平衡者的骨粉。

晨霧里突然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無數透明的飛蟲正從窯外涌來，蟲翅的紋路映著不同的景象：第七界的琴師在聲波中化作粉末，第九界的冰原哨所被黑影吞噬，第十六界的天文臺正在下沉。沈頌川認出這些是“鏡淵信使”，它們的鱗片能映出界域的未來，此刻正將這些畫面投在銅鏡上，像在展示某種預兆。他數著飛蟲的數量，當數到第一百零八個時，飛蟲突然圍成圈，組成“星隕”二字的輪廓。

“平衡者的血能讓鏡像顯形。”老者往爐膛里撒了把鹽，火星中浮出張民國布告，照片上的鼓樓基座嵌著太極圖，與沈頌川掌心的舊疤形狀相同。“就像第八代平衡者當年在玄武湖做的那樣，用自己的鏡像換界域安寧。”布告的邊緣沾著星塵，與銀澈袍角的星塵成分完全相同。

沈頌川的指尖剛觸到最中間的銅鏡，鏡中突然伸出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的袖口繡著織芒派的星符，卻在星符邊緣藏著蝕星派的鋸齒紋，像銀澈那件總在袖口露出骨符的月白長衫。鏡中人的后頸有塊淡金色印記，與沈頌川肩后的“狩獵”標記分毫不差。鏡中人的掌心也握著塊歸藏魔方，只是核心碎片的顏色比沈頌川的深三分。

當十六面銅鏡同時裂開時，沈頌川聽見窯外傳來鐘鳴，是紫金山天文臺的晨鐘提前敲響了。他彎腰撿起塊銅鏡碎片，碎片的斷口處沾著根銀色的發絲，發絲在陽光下化作星塵，拼出“鏡淵之主”四個字。這些字很快被晨霧吹散，只留下股淡淡的腥味，與蝕星派影衛護心鏡的味道相同。碎片的內側還刻著行小字：“銀澈乃鏡淵與織芒派的混血”。

老者突然按住沈頌川的肩，他掌心的溫度燙得異常。“鏡淵的鏡像最怕‘原初之音’，就像你懷中斷弦的振動頻率。”說話間，他袖中滑落張字條，上面的字跡被蟲蛀得殘缺不全，僅剩的“銀澈”二字，筆畫間藏著與銅鏡相同的裂痕。字條的邊緣還粘著片星塵，與老窯廠爐膛里的星塵同源。

窯外的霧開始散時，沈頌川發現銅鏡碎片在地上拼出半張星圖，缺的那半與歸藏魔方的核心完全吻合。遠處紫金山的輪廓在晨光中漸漸清晰，天文臺的青銅煙柱比黎明時又粗了些，煙柱里偶爾閃過的紅光，與鏡中伸出的那只手袖口的星符產生了奇妙的共鳴。他將掌心的舊疤貼在星圖的中心位置，歸藏魔方突然發出悠長的鳴響，像是在確認某種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