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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為了家人,老娘拼了

王氏死死摟著失而復(fù)得的狗蛋,哭得撕心裂肺,這次卻是喜悅和后怕的淚水。

狗蛋也嚇壞了,緊緊抱著母親的脖子不撒手。

袁夢靠在車板上,胸膛劇烈起伏,臉色灰白,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剛才那一下撞擊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袁三槐默默遞過水囊。

袁夢接過,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滑過喉嚨,稍稍壓下了那翻涌的血?dú)狻?

她回頭望向同安鎮(zhèn)的方向,那片吞噬了無數(shù)希望和生命的黑暗輪廓,眼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只有更深的疲憊和凝重。

他們搶回了狗蛋,但也徹底得罪了地頭蛇。

這條流亡之路,注定再也無法平靜。

前路,唯有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兇險(xiǎn)。

但至少此刻,一家人還在一起。

牛車在夜色的掩護(hù)下,向著不可知的遠(yuǎn)方,艱難前行。

夜色濃稠如墨,牛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發(fā)出吱呀呀的哀鳴,每一次搖晃都像是要散架,卻又頑強(qiáng)地支撐著,載著一車人的恐懼與希望,碾過荒蕪,奔向渺茫的未知。

袁夢強(qiáng)迫自己調(diào)勻呼吸,壓下胸腔里那股鐵銹般的腥甜。

她收回望向同安鎮(zhèn)的目光,那里的火光和喧囂已被黑暗徹底吞沒,但無形的壓迫感卻如影隨形。

“娘,你沒事吧?”袁三槐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看到了袁夢方才那決死一擊后的虛弱。

“沒事。”袁夢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jiān)定,“加快速度,他們不會(huì)善罷甘休,很快就會(huì)追上來。”

王氏聞言,將狗蛋摟得更緊,淚水無聲地淌落,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哭出聲。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悅很快被現(xiàn)實(shí)的冰冷刺穿,她知道,袁夢說得對。

鎮(zhèn)上的馬爺折了面子又失了“貨”,在這無法無天的年景,必定會(huì)瘋狂報(bào)復(fù)。

牛車在袁三槐的驅(qū)趕下,以這頭老牛能承受的極限速度前進(jìn)。

夜色是他們唯一的屏障,但也是前路的阻礙。

沒有月光,星光黯淡,幾乎辨不清道路,全憑袁三槐對周邊地形的模糊記憶和一股求生的本能指引方向。

狗蛋在母親懷里漸漸止住了驚嚇,抽噎著睡去,小手仍死死抓著母親的衣襟。

王氏輕輕拍著他,眼睛卻惶恐地四處張望,每一陣風(fēng)聲鶴唳都讓她心驚肉跳。

袁夢閉目調(diào)息,努力恢復(fù)一絲力氣。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她是這個(gè)家目前唯一的主心骨,是撕破黑暗的那點(diǎn)微光。

剛才為了從打手手里搶回狗蛋,她幾乎是以傷換命,用盡了巧勁和爆發(fā)力,此刻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

后半夜,氣溫驟降,荒野里起了寒霧,潮濕陰冷。

幾人裹緊了單薄的衣衫,瑟瑟發(fā)抖。

牛車駛?cè)胍黄值兀缆犯与y行,樹枝不時(shí)刮過車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突然,老牛不安地噴了個(gè)響鼻,腳步遲疑起來。

“噓!”袁夢猛地睜開眼,低聲道,“停下!”

袁三槐立刻勒緊韁繩,牛車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瞬間包裹了他們,只有心臟怦怦狂跳的聲音格外清晰。

遠(yuǎn)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馬蹄聲!

雜亂而急促,正朝著他們這個(gè)方向而來!

“追兵!”袁三槐臉色煞白,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間別著的柴刀,盡管他知道這在那群豺狼面前微不足道。

王氏絕望地閉上了眼,將臉埋進(jìn)狗蛋的頸窩。

袁夢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卻讓她的頭腦異常清醒。

她快速掃視四周,壓低聲音:“棄車!進(jìn)林子深處!快!”

沒有絲毫猶豫,袁三槐率先跳下車,攙扶抱著孩子的王氏。

袁夢最后一個(gè)下車,她迅速從車上扯下一個(gè)小包袱,里面是他們僅有的干糧和一點(diǎn)錢財(cái)。

“走!”她推了弟弟一把,指著林木最茂密的方向。

四人深一腳淺一腳地?fù)溥M(jìn)黑暗的林地。

腳下是厚厚的落葉和盤根錯(cuò)節(jié)的樹根,每一步都踉踉蹌蹌。

王氏抱著孩子走得艱難,袁三槐半扶半拖著她。

袁夢斷后,努力抹去他們留下的痕跡,但倉促之間,又能掩蓋多少?

馬蹄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經(jīng)能透過林木的縫隙隱約可見,追兵的呼喝聲也清晰起來。

“分頭找!他們肯定跑不遠(yuǎn)!”

“媽的,抓到非剝了他們的皮!”

冰冷的恐懼攥緊了每個(gè)人的心臟。

就在這時(shí),狗蛋被一根橫生的樹枝絆了一下,王氏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向前撲倒。

雖然她拼命護(hù)著孩子,但動(dòng)靜在寂靜的林子里已然不小。

“那邊有聲音!”追兵立刻被驚動(dòng),火光朝著他們這邊移動(dòng)。

絕望瞬間淹沒了王氏和袁三槐。

袁夢眼神一厲,瞬間做出決定。

她將小包袱塞進(jìn)袁三槐懷里,語速極快:“帶嫂子和狗蛋往東走,找個(gè)地方藏起來,無論聽到什么動(dòng)靜都不要出來!”

“姐!你要干什么?!”袁三槐抓住她的胳膊。

“引開他們。”袁夢掙脫他的手,語氣冷靜得可怕,“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記住,活下去!”她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那目光里有不容置疑的決絕,也有僅存的溫柔。

不等袁三槐再說什么,袁夢猛地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gè)方向,故意踩斷枯枝,制造出明顯的響動(dòng),然后飛快地向林子更深處跑去。

“在那邊!追!”追兵果然被吸引,呼喝著策馬追去。

袁三槐目眥欲裂,卻被王氏死死拉住。

他看著娘單薄的身影如同飛蛾撲火般消失在黑暗里,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狠命一咬牙,拉起泣不成聲的王氏,抱著懵懂的狗蛋,朝著相反的方向,拼命隱藏蹤跡,跌跌撞撞地逃離。

遠(yuǎn)處,袁夢的奔跑聲和追兵的叫罵聲、馬蹄聲混雜在一起,越來越遠(yuǎn),最終漸漸不可聞。

冰冷的夜霧彌漫開來,吞噬了腳步聲,也吞噬了短暫的光明。

黑暗的森林里,只剩下袁三槐一家粗重的喘息和無聲的淚水,以及前方更加莫測、布滿荊棘的求生之路。

他們暫時(shí)逃脫了追捕,卻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

流亡之路,從一開始,就用最殘酷的方式,揭開了它血淋淋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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