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墟的云，千年不變地繞著玉珠峰。

晴晴坐在崖邊，指尖捻著最后一片即將化仙的尾尖狐毛，看它在風里打著旋兒，終于消散成星子般的光點。再有三個時辰，天雞報曉，她就能渡過最后一道雷劫，褪去妖身，位列仙班。

三千年修行，飲朝露，食靈果，拒過無數山精野怪的示好，也躲過獵人設下的千百個陷阱，為的就是這一刻。她甚至已經想好了仙號——就叫“晴川”，聽著便有幾分霽月光風的意思。

可天雞還沒來得及扯開嗓子，烏云就先壓了下來。

不是尋常雷劫的鉛云，是帶著天道怒意的墨色沉云，沉甸甸地壓在昆侖墟頂，連風都透著股要撕裂一切的戾氣。晴晴心頭一跳，抬頭時，正撞見一道紫金色的天雷，像淬了毒的長槍，直直朝她心口扎來。

那不是渡劫地雷，是誅妖地雷。

她想躲，可周身的靈力像是被釘死了，動彈不得。雷光電火里，她仿佛看到云層后站著個模糊的身影，握著雷錘的手穩得沒有一絲顫抖——是雷神，天道座下最鋒利的刀。

“為何？”她張口，聲音被雷聲劈得粉碎。

沒有答案。

劇痛炸開的瞬間，她最后看到的，是昆侖墟外那道急速掠來的白影。銀袍翻飛，長發如瀑，那張俊美得讓天地失色的臉，此刻覆著一層冰霜，眼底卻翻涌著毀天滅地的怒意。

是天道蘇淮景。

她的意識像被打碎的琉璃，散成無數片，墜入茫茫輪回。耳邊最后響起的，是他帶著血沫的嘶吼，震得整個昆侖墟都在發抖：

“雷神！我定要你神魂俱滅——！”

……

再睜眼時，已是人間煙火。

她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三千年修行，甚至忘了那道劈碎她仙途的天雷。只記得腦海里有個機械的聲音，說她叫晴晴，說她要找齊“碎片”才能回家。

還說，有個叫蘇淮景的人，會陪她一起。

于是十世光陰，便成了一場漫長的尋尋覓覓。

晴晴趴在草地上，額頭抵著微涼的草葉，意識像團被水泡過的棉花，沉甸甸地發沉。鼻尖全是青草和濕潤泥土的氣息，耳邊是風拂過草尖的沙沙聲，可她就是睜不開眼，只覺得天旋地轉，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

“唔……”她悶哼一聲，想撐起身子，卻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又重重摔了回去，臉頰蹭到幾根軟草，癢得她皺起眉。

就在這時，一個清清凌凌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鉆進腦海，像冰泉水滴在玉玉石，脆生生的：

「喂？能聽到嗎？宿主？」

晴晴懵了懵，暈乎乎地想：誰啊？藏在哪兒說話呢？

她費力地眨了眨眼，視線里只有一片晃動的綠色，連個人影都沒有。“……誰？”她的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帶著濃濃的困惑。

「我是白鳥系統呀，」那聲音輕快起來，還帶著點小小的雀躍，像只剛學會飛的雛雛鳥「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專屬助手啦！負責幫你完成任務，找到回家的路～」

“任務？回家？”晴晴更迷糊了，腦袋里像有團亂麻，“我……我是誰啊？這里是哪兒？”

「你叫晴晴呀，是狐貍仙女」系統的聲音放軟了些，耐心解釋，「這里是第一世的任務起點哦，一片安全的草地。你剛醒過來，有點暈很正常，先別著急，慢慢喘口氣。」

晴晴聽話地張了張嘴，呼吸著帶著草香的空氣，眩暈感果然減輕了些。她終于能勉強坐起來，晃了晃腦袋，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草地，還有遠處隱約的炊煙，心里空落落的。

“任務……是什么任務啊？”她小聲問，像只沒安全感的小獸。

「找到一個叫蘇淮景的人，」白鳥的聲音帶著點神秘，和他搞好關系，讓他對你產生‘特別的感覺’。完成這個，你就能收集到第一塊‘碎片’啦。碎片集齊了，你就能想起所有事，回家啦。

“蘇淮景……”晴晴默念著這個名字，心里沒來由地一動，像有顆小石子投進了靜水。

「對哦，」系統突然補充，帶著點促狹的笑意，悄悄告訴你，他長得超好看的，是這一世的‘頂流帥哥’哦。看到他，你肯定就不暈啦～

晴晴的臉頰莫名有點發燙，抬手拍了拍還有點發沉的腦袋，嗔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是最厲害的系統呀！」聲音里滿是得意，「好啦，加油，晴晴！你可以的！」

晴晴看著遠處，又摸了摸還有點暈的腦袋，突然覺得這莫名其妙的任務，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她扶著身邊的蒲公英站起來，吹了口氣，看著白色的絨毛隨風飛走，輕聲說：“知道啦，啰嗦的小白鳥。”

腦海里立刻傳來一聲小小的“啾”，像在回應她。

風又吹過草地，帶著陽光的味道。晴晴深吸一口氣，邁開了腳步——她的第一個任務，開始啦。

晴晴正對著銅鏡擺弄民國旗袍的盤扣，指尖剛勾住第三顆，腦海里就響起一陣撲棱翅膀的輕響——不是真的翅膀聲，是白鳥系統模擬出的、帶著點傲嬌的動靜。

「宿主，第一世任務加載完畢。」電子音里難得摻了點起伏，像只羽毛沒捋順的小鳥，目標蘇淮景，當前身份：華東督軍。危險系數：三顆星。攻略難度：四顆星。

晴晴對著鏡子挑眉，故意拖長調子：「哦？難度這么高？看來這位督軍不好騙啊。」

「請注意用詞，」系統的聲音頓了頓，像是在翻找什么記錄，根據史料分析，目標性格冷硬，不近女色，且對‘舞女’職業存在天然排斥。建議宿主放棄‘騙’的思路，采用‘真誠’策略。

「真誠？」晴晴嗤笑一聲，指尖劃過旗袍領口的珍珠，「我一個要去勾引他的舞女，跟他講真誠？白鳥，你這靈寵當久了，是不是忘了狐貍的看家本事？」

系統沉默了兩秒，突然冒出一句軟乎乎的話：可是……上次在昆侖墟，你偷喝他的仙釀被抓包，也是用‘真誠認錯’混過去的啊。

晴晴的動作猛地一頓，耳根有點發燙。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當時她還只是只剛修出人形的小狐貍，溜進蘇淮景的仙君殿偷喝桃花釀，被他抓個正著，最后是抱著他的袖子撒嬌賣萌，說下次再也不敢了才逃過一劫。

「那、那是兩碼事！」她嘴硬，「現在是做任務，不是闖禍。」

「本質一樣呀，」系統的聲音里藏著笑意，「都是要讓他對你放下戒心嘛。對了，給你加載了‘民國禮儀包’，包括探戈基礎舞步和敬酒姿勢，要現在學習嗎？」

晴晴看著鏡子里一身風情的自己，突然覺得這系統有點太貼心了，伸手對著空氣虛虛一抓，像是在揪白鳥的羽毛：「不學。本狐妖的魅力，不需要這些花架子。」

「宿主自信是好事，」系統的電子音突然變得嚴肅，但根據數據預測，你剛才系錯了三個盤扣。建議先專注于‘穿對衣服’這項基礎任務。

晴晴低頭一看，果然——第三顆盤扣錯扣進了第五個扣眼里，旗袍領口歪歪扭扭的。她輕哼一聲，手忙腳亂地解扣子，嘴里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的小白鳥。」

「啾？」系統突然發了個類似鳥叫的單音節，軟乎乎的，完成任務后，可以申請獎勵：一小撮昆侖墟的晨露，對保養狐毛很有好處哦。

晴晴的動作瞬間停了，眼睛亮起來：「真的？」

「真的。」

「那……」她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在意，「探戈舞步，再簡單講講？」

腦海里又響起一陣翅膀撲棱的聲音，這次帶著明顯的雀躍：「好的宿主，現在開始教學——第一步，重心放在右腳，注意腰腹要……」

鏡子里的旗袍美人一邊系著盤扣，一邊跟著腦海里的聲音輕輕晃著腰，耳尖悄悄染上了粉色。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發梢，像極了當年昆侖墟上，那只偷喝仙釀的小狐貍，被仙君無奈又縱容地揉了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