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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客來居的秘密

  • 遺忘小鎮(zhèn)
  • 作家01kHhk
  • 3975字
  • 2025-07-30 14:46:00

雨停的時候,林默正蹲在SUV的引擎蓋前,假裝檢查油箱。

其實他在數(shù)地面的青石板。從鎮(zhèn)口到客棧門口,一共五十六塊,每塊都長著深淺不一的青苔,邊緣被磨得發(fā)亮,像是被人踩了幾十年。霧還沒散,貼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帶著股土腥氣,把遠(yuǎn)處的房屋泡成一團(tuán)團(tuán)模糊的影子。

“查啥呢?”王寡婦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掃帚劃過石板的“沙沙”聲,“我說了,咱這沒汽油,你那鐵家伙怕是得歇著了。”

林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王寡婦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布衫,頭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著,掃帚桿被她攥得包漿發(fā)亮。她剛才說“鐵家伙”時,眼神里是純粹的好奇,就像在看某種新奇農(nóng)具。

“看看能不能修。”林默含糊道,目光掃過客棧的門板。那是塊厚重的杉木,邊緣裂著縫,門環(huán)是黃銅的,銹得發(fā)綠,上面刻著兩個字——客來。字體歪歪扭扭,像是用刀直接鑿上去的。

“修?”王寡婦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道溝,“陳醫(yī)生會看頭疼腦熱,李木匠能打桌椅,修這鐵家伙……怕是得請湖神爺出手。”

“湖神?”林默抓住關(guān)鍵詞,“昨天你說的湖,就在鎮(zhèn)那頭?”

王寡婦的笑容突然淡了,手里的掃帚頓了頓,掃起的水花濺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客人問這干啥?”她低下頭,聲音悶了些,“就是個普通的湖,沒啥看頭。”

“隨便問問。”林默沒再追問,轉(zhuǎn)身往客棧走,“我再回房歇會兒。”

二樓的房間比昨晚看著更逼仄。窗戶對著一條窄巷,巷尾被霧堵著,看不真切。林默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冷霧立刻鉆進(jìn)來,帶著股淡淡的腥味——不是魚腥味,更像某種東西在水里泡久了的腐味。

他從背包里翻出筆記本和筆。這是他當(dāng)記者時的習(xí)慣,遇到不對勁的事就記下來,免得遺漏細(xì)節(jié)。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7月?日,雨轉(zhuǎn)霧。

地點:霧隱鎮(zhèn)(地圖無標(biāo)記)。

異常點:1.無法離開,三次嘗試均繞回鎮(zhèn)口;2.鎮(zhèn)民對“汽油”“國道”“湖”反應(yīng)怪異;3.王寡婦不知新版人民幣,對時間無概念;4.昨晚煙盒消失又出現(xiàn);5.霧有味道,像腐水。

寫到“煙盒”時,他停頓了一下。昨晚明明翻遍了所有地方,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床頭柜上?難道真是自己記錯了?

正想著,樓下傳來腳步聲,不是王寡婦那種沉穩(wěn)的“噔噔”聲,而是很輕的、踮著腳的響動,像個孩子。林默走到樓梯口往下看,堂屋的門開著,一道瘦小的影子貼著墻根溜了進(jìn)來,手里攥著什么東西,綠油油的。

是個女孩,看著十五六歲,穿件灰撲撲的褂子,頭發(fā)亂糟糟的,褲腳沾著泥。她動作很快,像只受驚的貓,剛要往樓梯這邊走,抬頭正好撞見林默。

四目相對的瞬間,女孩的眼睛猛地睜大了。那是雙很亮的眼睛,黑得像深潭,里面卻裹著與年齡不符的警惕。她往后縮了縮,攥著東西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你是誰?”林默問,聲音放輕了些。

女孩沒說話,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跑,動作快得像陣風(fēng)。林默下意識追了兩步,只聽見“吱呀”一聲,門被帶上了,巷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被霧吞沒。

他走到門口,只看到巷尾的霧比剛才更濃了,像一堵灰白的墻。

“阿棠這丫頭,又來偷東西了?”王寡婦的聲音從樓梯下傳來,帶著點無奈,“客人別見怪,她爹媽走得早,腦子不太好使,總愛瞎跑。”

“阿棠?”林默回頭,“她也是鎮(zhèn)上的?”

“算是吧。”王寡婦往灶房走,“跟著她奶奶過,那老太太前年沒了,就剩她一個。瘋瘋癲癲的,總說些胡話,什么‘外面有汽車’‘天是藍(lán)的’……咱這霧隱鎮(zhèn),哪見過這些。”

林默沒接話,心里卻咯噔一下。汽車?藍(lán)天?這女孩知道外界的事?

他回到房間,在筆記本上添了一條:6.鎮(zhèn)上有個叫阿棠的女孩,知曉外界,行為警惕。

筆尖剛落下,紙頁突然晃了一下。不是他手抖,而是整個房間輕微地顫了顫,像有輛重型卡車從遠(yuǎn)處駛過。但這小鎮(zhèn)連汽油都沒有,哪來的卡車?

他走到窗邊,巷子里空蕩蕩的,霧還在慢慢流動。遠(yuǎn)處傳來一陣模糊的鐘聲,很輕,敲了三下就停了,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嘴。

“鐘樓?”林默皺起眉。昨天闖入時,他好像瞥見過鎮(zhèn)中心有個尖頂建筑,老神父說過“霧大就該等霧散”,難道那是座教堂?

他決定出去走走。

剛下樓,就看到王寡婦在往灶里添柴,火舌舔著鍋底,映得她臉通紅。“客人要出門?”她抬頭問,“霧還沒散呢,當(dāng)心迷了路。”

“就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林默拿起雨衣,“中午回來吃飯。”

“別往東邊走。”王寡婦突然說,語氣很認(rèn)真,“那邊是湖,霧最濃,容易……出事。”

林默點點頭,推門走進(jìn)霧里。

青石板路被霧打濕了,踩上去有點滑。兩旁的房屋大多關(guān)著門,偶爾有扇窗開著,能看到里面坐著個模糊的人影,一動不動,像尊泥塑。他試著敲了敲最近的一扇門,沒人應(yīng)。再敲另一扇,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半張老人的臉,眼睛渾濁,直勾勾地盯著他,什么也沒說,又“砰”地關(guān)上了。

這鎮(zhèn)子太安靜了,安靜得像座墳?zāi)埂?

他沿著街道往前走,盡量記著路。路過一間掛著“雜貨鋪”木牌的屋子時,門是開著的。老神父坐在門檻上,背對著他,手里拿著根煙桿,慢悠悠地抽著,煙霧裹在霧里,分不清哪是煙哪是霧。

“外鄉(xiāng)人,轉(zhuǎn)悠呢?”老神父沒回頭,聲音飄過來,帶著煙袋鍋的焦味。

“隨便看看。”林默走過去,“大爺,剛才是鐘樓響了?”

老神父這才轉(zhuǎn)過頭,嘴角叼著煙桿,笑了笑:“鐘樓?那玩意兒幾十年沒響過了。你聽錯了吧?”

“我明明聽到……”

“霧里的聲音,當(dāng)不得真。”老神父磕了磕煙袋鍋,煙灰落在青石板上,瞬間被霧打濕,“有時候像鐘,有時候像哭,有時候還像人喊你名字呢。”他頓了頓,眼神深了些,“聽到了,也別回頭。”

林默心里一緊。他想起昨晚霧里的鈴鐺聲,想起那個叫阿棠的女孩,想起王寡婦說的“湖神”。這鎮(zhèn)子到底藏著什么?

“大爺,這鎮(zhèn)……真的幾十年沒出去過?”

老神父瞇起眼,看著遠(yuǎn)處的霧:“出去干啥?外面有啥好?”

“有……”林默想說“有高樓”“有網(wǎng)絡(luò)”,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些詞對他們來說,大概和“汽油”“國道”一樣陌生。

“咱這有山,有水,餓不著凍不著。”老神父站起身,往屋里走,“記那么多事干啥?累得慌。”他走到門口,又停下,“對了,看到個瘋丫頭沒?穿灰褂子的,偷了我鋪子里的薄荷糖。”

“阿棠?”

“就是她。”老神父哼了一聲,“那丫頭片子,跟她爹媽一個樣,不安分。”

“她爹媽……也是外來的?”林默追問。

老神父的背影僵了一下,沒回頭,只丟下一句“不清楚”,就關(guān)上了門。

林默站在雜貨鋪門口,霧好像更濃了,連腳下的青石板都看不太清。他掏出筆記本,想把老神父的話記下來,卻發(fā)現(xiàn)剛才寫的字跡變得模糊不清,尤其是“阿棠”兩個字,像被水浸過,暈成一團(tuán)藍(lán)黑色。

他心里咯噔一下,趕緊翻到前幾頁。關(guān)于“無法離開”“汽油”“湖”的記錄,都在,但筆畫像是被人用橡皮蹭過,邊緣毛毛糙糙的。

這不是幻覺。

有人在動他的筆記。或者說,這個小鎮(zhèn)在“修正”他的記錄。

他握緊筆,快步往客棧走。路過一個拐角時,眼角瞥見墻根下有團(tuán)灰影。是阿棠,她正蹲在那里,背對著他,手里拿著片綠油油的葉子,往嘴里塞。

林默放輕腳步走過去。阿棠似乎察覺到了,猛地回頭,嘴里還嚼著東西,腮幫子鼓鼓的。看到是他,她立刻把手里的葉子往身后藏,眼睛瞪得溜圓,像只被抓住的小獸。

“這是什么?”林默指了指她的手。

阿棠沒說話,只是一個勁地?fù)u頭,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警告。

“你別怕,我不搶你的。”林默蹲下來,盡量讓語氣溫和,“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去過外面?”

阿棠的動作突然停了,眼睛里的警惕變成了一種奇怪的茫然,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過了幾秒,她突然使勁搖頭,把手里的葉子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林默沒追。他看著地上的葉子,那是片橢圓形的綠葉,邊緣帶著鋸齒,聞起來有股清涼的味道,像是薄荷。但他剛才明明看到,葉子是深綠色的,可現(xiàn)在落在地上,卻變成了灰撲撲的,和周圍的霧一個顏色。

他撿起葉子,入手冰涼,很快就軟塌下去,像片被抽走了水分的枯葉。

回到客棧時,王寡婦已經(jīng)把午飯端上了桌。一碗炒青菜,一盤腌蘿卜,還有兩個白面饅頭。菜炒得很淡,幾乎沒放油,饅頭卻發(fā)得很暄軟,帶著股酵母的甜味。

“嘗嘗?”王寡婦把筷子遞給他,“咱這的面,用湖水和的,勁道。”

“湖水?”林默捏著饅頭的手頓了頓,“就是東邊那湖?”

王寡婦臉上的笑容又淡了:“嗯。湖里的水,能澆地,能和面,還能……安神。”

“安神?”

“是啊。”她往嘴里塞了口饅頭,含糊道,“晚上睡不著,去湖邊站站,回來就踏實了。鎮(zhèn)上的人都這樣。”

林默沒再問,默默吃著饅頭。那甜味里,好像摻了點別的味道,很淡,像霧里的腥味。

吃完午飯,他說想睡午覺,回了二樓房間。關(guān)上門的瞬間,他立刻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

王寡婦站在堂屋里,背對著他,手里拿著個小小的木牌,正對著門口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詞。那木牌很小,也就巴掌大,上面好像刻著字,但離得太遠(yuǎn),看不清。

過了一會兒,她把木牌揣進(jìn)圍裙,拿起掃帚,又開始掃地,動作和早上一模一樣,像是在重復(fù)某種固定程序。

林默靠在墻上,心跳得有點快。他拿出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用力寫下:王寡婦在舉行某種儀式,與湖有關(guān)。這一次,字跡沒有模糊。

他松了口氣,正想把筆記本塞進(jìn)背包,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他猛地抬頭,看到窗玻璃上貼著一張臉。

是阿棠。

女孩不知什么時候跑到了窗外,正隔著玻璃盯著他,眼睛睜得很大,嘴巴動了動,像是在說什么。但她沒發(fā)出聲音,只有嘴唇在無聲地開合。

林默湊近窗戶,努力辨認(rèn)她的口型。

一遍,又一遍。

他看懂了。

阿棠在說:

“別吃湖里的東西。”

“他們在騙你。”

話音剛落,阿棠突然像被什么嚇到了,猛地往后退,撞在巷子里的墻根上。她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巷尾的霧,然后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很快就消失在霧里。

林默愣在原地,阿棠最后那個眼神,像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巷尾的霧,好像比剛才更濃了。濃得發(fā)黑,像有什么東西正從里面慢慢爬出來。

他低頭看向桌上的白面饅頭,胃里突然一陣翻涌。

這時,樓下傳來王寡婦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樓板:

“客人,睡了嗎?”

“我給你端了碗新熬的粥,用湖里的水燉的,說能解乏呢。”

腳步聲,正一步一步,往二樓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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