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了？”

周通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就像面對一個陌生人。

阿蟲瞥了一眼周通，知道這人不會幫自己，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按在楊正平肩膀，焦急道：“阿正，你必須得幫我啊，你不幫我，他們一定會弄死我的。”

“這就是之前租你車的人？”朱愛玲在周通耳邊笑著小聲道。

楊正平給了周通夫婦一個歉意的眼神，站起身，和阿蟲走到旁邊，道：“什么事？”

阿蟲咽了口唾沫，道：“我借了筆錢，他們要我兩天之內還，不然就要弄死我。”

楊正平表情輕松道：“我聽阿發說，你不是發了筆橫財，怎么，是借高利貸來的？”

阿蟲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接著道：“哎，一言難盡，我之前找了一個大師，說是什么能猜到哪匹馬可以跑贏，跟著連贏幾次，我肯定就借錢往上押啊，結果沒想到輸了，然后……”

他懊惱的抓著頭發。

傻比。

楊正平感覺自己一點什么同情或者憤怒的感覺都沒有，非常平靜的給出評價。

這種說自己能猜贏賭馬的，和未來那些說自己能猜到股票會漲的交易員一個性質。

都是找很多人，每個人說不同的能贏、能漲，總有一個中獎的，沒中的就拉黑，中了就收錢下一步繼續猜，反正沒本的買賣。

運氣好能多中兩次，可早晚會輸，他們騙子又不跟著下注投錢，輸了客戶盈虧自負，都是套路，而且是用爛了的套路。

古代很多搞宗教的就是這么玩，江湖八門里面有一門叫皮門，指的就是江湖游醫、走方郎中，經常會賣什么生男孩藥，不要錢，生了男孩再過來要錢，等生了之后是女孩，那就是藥沒吃好或者媳婦身體有問題。

道理一模一樣。

幾千年都沒什么創新，隨便披個皮，新瓶裝舊酒，很多人還是會上當。

“我也沒錢啊。”楊正平并不想激化矛盾，卻真不想把錢給一個賭狗。

弄死人家吧，以他的運氣，怕不是又搞出一個厲鬼來，嫌自己的麻煩不夠多嗎。

阿蟲情緒激動的伸手抓住楊正平的胳膊，道：“不不不，阿正，你能拿到一筆錢。”

“那天晚上，我們救的人那個婊子，她爸爸有錢，你去找她，一定能拿到錢……”

“阿正，我只能找你了，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

楊正平看著表情癲狂的阿蟲，掰開抓著他的手掌，注視了這家伙好一會，道：“你要多少？”

“十萬塊，我只要十萬塊。”阿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行你去借一點，沒關系，你都從來沒和他們借過錢，我知道雄哥和周通都有錢，你還有房子……”

楊正平笑起來，眼神卻徹底冷下去，道：“我能幫你借五十萬。”

能說出這種話來，對方已經不把他當成人看了，完全認為他就是個提款機。

有限的善意是針對能夠互惠互利提供情緒價值的人，可對這種傻比，他也會不把對方當人看。

用來測試拿了他五十萬會怎么樣，是個不錯的試驗品。

“五十萬？”阿蟲眼前一亮，急聲道：“什么時候能給我？”

‘給’你？

人在極度無語的情況下真的會想笑的。

楊正平笑著，以安撫的、溫和的語氣道：“放心吧，我等下回去就幫你湊一湊，等會我去你家找你。”

“不、不用。”阿蟲搖搖頭，“我現在沒地方住。”

楊正平掏出兜里買車剩下的兩千塊，遞過去，笑道：“那這點你先拿著，找酒店開個房休息一下，我回去幫你湊錢。”

阿蟲握著錢，沉默了好久，眼淚一點點的掉下來，哽咽道：“謝謝你，阿正，謝謝。”

他知道自己錯了，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也知道沒人愿意幫他，他現在就是一坨臭狗屎。

如果楊正平不幫忙，他就只能用威脅的，反正他要活下來。

可卑劣的心與熱情的待遇一對比，他頓時泣不成聲。

不過，也就如此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恩大成仇，等拿到錢，有五十萬，他一定不會留下來還錢，而是直接跑路。

至于幫助他的朋友怎么樣，那不是他會去考慮的事情。

“阿正，如果有一天我發達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阿蟲鄭重地說道。

楊正平笑瞇瞇地回道：“好啊，我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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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后，某家高檔酒店中。

“阿正怎么還不來？”

阿蟲有些坐立難安，踱步來到窗口，看著外面的街道，心中焦躁異常。

拿著錢來到酒店里，他就開始患得患失了，萬一楊正平借不到那么多，萬一又不愿意借給他該怎么辦呢？

很多亂七八糟的心緒上浮，他臉上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憤怒。

“咚咚咚！”

“誰啊！”阿蟲握住兜里的匕首，開口詢問。

他故意選了個高檔酒店，放高利貸的人進不來，所以不擔心被人拖出去，可萬一呢？

“是我。”楊正平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阿蟲松了口氣，可他不僅沒有松開匕首，反而握的更緊了，看著鏡子，擠出一副看起來和善的笑容，走到門口，打開門。

如果沒帶錢來，那他……

“錢給你拿來了。”

楊正平提著一個袋子，遞過來，好聲勸道：“早點把錢還了，阿蟲，以后不要再賭了。”

阿蟲心里一暖，沒有放下匕首，后退兩步，感激道：“阿正，你把錢放下就走吧，貴利強正滿世界找我，到時候碰到你，你會有麻煩的，等我過兩天周轉一下，一定把錢還給你。”

他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楊正平把錢放在門口，滿臉擔憂，道：“還了錢，記得去馬吉利道一聲平安。”

“真的不要再賭了。”

“知道了。”阿蟲看到袋子里大把的鈔票，語氣都有些不耐煩了。

錢都在這，你敢不給，他就敢搶，那就沒必要再客氣了。

他拎著錢袋子，看楊正平坐電梯下來，笑起來，想到跑路的未知，鄉下的親人，又沒了笑容，低頭看一眼錢，他又能笑出來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

阿蟲坐在地上，摸著錢，斷斷續續笑的好似魔怔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