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坐在周慕川公寓的落地窗前，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卻驅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昨晚發現母親的照片后，她幾乎一夜未眠。

門鈴響了，她猛地抬頭。周慕川去開門，片刻后端來兩杯咖啡，在她對面坐下。

“你答應告訴我真相。“林小滿直接切入主題，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嘶啞。

周慕川點點頭，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首先，我需要你知道，我調查這件事只有半年時間，很多細節還不完整。“

林小滿接過文件夾，打開的手微微發抖。里面是幾張老照片和文件復印件，最上面一張是母親的工作照，年輕的林雪梅站在周氏集團大樓前微笑。

“你母親確實為周氏工作過，“周慕川說，“2005年，她作為第三方審計公司的代表，負責核查周氏度假村項目的賬目。“

林小滿皺眉：“媽媽是會計師？“

“高級審計師。“周慕川糾正道，“她所在的團隊發現度假村項目有巨額資金去向不明，賬目被做了手腳。“

林小滿的心跳加速：“然后呢？“

“然后她準備提交報告的前一周，發生了車禍。“周慕川的聲音低沉，“官方結論是意外，但...“

“但什么？“

“但剎車線有人為破壞的痕跡。“周慕川直視她的眼睛，“警方檔案里有記錄，只是當時沒深入調查。“

林小滿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浮現出母親溫柔的笑容。她記得那個雨天，警察來家里通知噩耗時父親瞬間蒼白的臉，記得自己躲在被窩里哭到睡著的夜晚。

“是誰？“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周慕川沉默了片刻：“徐志遠。周氏當時的財務總監，現在是第二大股東。“

“徐志遠...“這個名字在林小滿舌尖滾動，突然一個念頭擊中她，“徐嘉怡的叔叔？“

周慕川點頭：“徐嘉怡是他安插在星辰的眼線。我懷疑她接近你也是有意為之。“

林小滿的胃部一陣絞痛。難怪徐嘉怡對她充滿敵意，難怪她知道母親的事...

“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她質問周慕川，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顫抖。

“我需要確鑿證據。“周慕川的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擊，“徐志遠在集團根基很深，貿然指控只會打草驚蛇。“

林小滿站起身，走到窗前。從這個高度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車流如蟻，行人如豆。母親死的那天，是否也看過這樣的景象？

“還有一件事。“周慕川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五年前拒絕你教育基金申請的，也是徐志遠。“

林小滿猛地轉身：“什么？“

“當時基金會剛成立，審核權在他手上。“周慕川的表情變得陰沉，“我后來查記錄才發現，他專門挑出一些申請者拒絕，你是其中之一。“

林小滿的雙腿突然失去力氣，她扶住窗框才沒有跌倒。五年前那個絕望的夏天，父親病重，學費無著，她寄出最后一份申請卻被拒絕...原來都是這個叫徐志遠的人一手造成？

“為什么？“她艱難地問，“他為什么針對我？“

“因為你母親的調查幾乎讓他身敗名裂。“周慕川走到她身邊，“雖然她死了，但他怕事情敗露，一直關注著你家的動向。“

林小滿突然想起大學時總感覺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還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那可能是徐志遠派的人？

“所以...“她的聲音哽咽了，“我母親是被謀殺，而我這些年一直活在兇手的監視下？“

周慕川沒有立即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一切。林小滿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所有的片段在腦海中拼湊成一幅可怕的圖畫——母親的工作、離奇的“意外“、突如其來的經濟困境、被拒的助學金...

“我需要坐下。“她喃喃道。

周慕川立刻扶她到沙發上，遞來一杯水。林小滿機械地喝了一口，水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我調查徐志遠不僅為了你，“周慕川坐在她對面，雙手交握，“他在集團內部拉幫結派，挪用公款，甚至策劃過對我父親的陷害。我需要足夠的證據一次性扳倒他。“

林小滿抬起頭：“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收集證據？“

周慕川的表情變得復雜：“一開始，是的。“

這個答案像刀子一樣扎進林小滿心里。原來如此，什么欣賞她的才華，什么愧疚想彌補，都是謊言。她只是周慕川對付徐志遠的一枚棋子。

“后來不一樣了。“周慕川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聲音變得急切，“了解你之后，我——“

“夠了。“林小滿打斷他，“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些。“

她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走去。周慕川沒有阻攔，只是在她開門時說：“我會繼續調查，有新的發現第一時間告訴你。徐志遠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林小滿沒有回頭，關門的瞬間，淚水終于決堤而出。

回到蘇晴的公寓，林小滿直接鉆進被窩，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蘇晴上班去了，空蕩蕩的房間只有時鐘的滴答聲作伴。

她想起母親生前最后那個周末，說要加班不能回家，還承諾下周帶她去游樂園。那時的林小滿才十六歲，根本不知道母親面對的是怎樣的危險。

“媽媽...“她把臉埋在枕頭里，無聲地哭泣。

手機震動起來，是周慕川的短信：“我在查當年經手你母親案子的警察，有新消息會告訴你。另外，徐嘉怡被開除后可能會有所行動，注意安全。“

林小滿沒有回復。她翻身起床，從抽屜深處翻出一個老相冊。泛黃的照片上，母親摟著年幼的她，兩人笑得那么開心。誰能想到這樣溫柔的母親，會因為堅持職業操守而遭毒手？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王磊：“小滿，你怎么沒來上班？陳總問起你了。“

林小滿這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她勉強回復：“不舒服，請一天假。“

“好的，好好休息。對了，徐嘉怡今早來公司收拾東西，看你的眼神怪嚇人的。“

林小滿心頭一緊。徐嘉怡現在肯定恨透了她，會不會...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周慕川回了條消息：“徐嘉怡今天去公司了。“

幾乎是立刻，周慕川的電話就打來了：“她接觸過你的東西嗎？“

“不知道，我沒去公司。“

“我現在過去看看。“周慕川的聲音透著緊張，“你住哪兒？我派個人過去保護你。“

“不用了，“林小滿下意識拒絕，“我在家很安全。“

“小滿，“周慕川罕見地叫了她的名字，“徐志遠不是善茬，現在他侄女被開除，他們很可能狗急跳墻。“

林小滿咬住嘴唇。理智告訴她周慕川是對的，但情感上她還沒準備好再次接受他的“保護“。

“給我地址，“周慕川的語氣不容拒絕，“就當是為了你父親的安全。“

提到父親，林小滿動搖了。她終于報出蘇晴公寓的地址，然后掛斷電話，渾身脫力般靠在墻上。

兩小時后，門鈴響了。林小滿透過貓眼看到周慕川站在門外，身邊還有一個穿黑西裝的高大男子。

“這是趙峰，我的安保主管。“周慕川介紹道，“他會24小時保護你和你的家人。“

趙峰點點頭，遞給她一張名片：“林小姐，有任何異常情況隨時聯系我。“

林小滿接過名片，突然意識到周慕川是認真的。他真的在擔心她的安全。

“謝謝。“她對趙峰說，然后看向周慕川，“能單獨談談嗎？“

他們走到樓下的小公園。初秋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幾個小孩在不遠處玩耍，笑聲清脆。

“我查過了，徐嘉怡確實翻過你的辦公桌。“周慕川開門見山，“拿走了幾份文件，還拍了你電腦里的資料。“

林小滿皺眉：“我電腦里沒什么機密...“

“但她可能以為有。“周慕川停下腳步，轉向她，“小滿，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格外小心。徐志遠知道我在調查他，現在你又牽扯進來...“

“我明白了。“林小滿打斷他，“我會注意的。“

周慕川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行業峰會后天舉行，徐志遠也會出席。你還去嗎？“

林小滿思考了片刻：“去。如果躲起來，不正顯得我心虛嗎？“

周慕川的嘴角微微上揚：“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這里面有我目前收集的所有證據，備份一份給你。“

林小滿接過U盤，金屬外殼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這個小小的物件里，裝著母親死亡的真相，和她這些年不幸的根源。

“為什么幫我？“她突然問，“即使如你所說，一開始接近我是為了調查徐志遠，現在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周慕川望向遠處玩耍的孩子們，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因為我欠你的。“

“就因為這個？愧疚？“

“不全是。“他轉回視線，眼神深邃，“還因為你是林小滿。“

這句簡單的話讓林小滿的心臟漏跳一拍。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夸張的表白，卻比任何情話都更有力量。

“我會查到底，“她聽見自己說，“為媽媽討回公道。“

周慕川點點頭：“我們一起。“

回公寓的路上，林小滿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父親...他知道你在調查徐志遠嗎？“

周慕川的表情變得復雜：“我父親三年前中風后，一直由徐志遠把持集團實權。這也是為什么我必須暗中行動。“

林小滿恍然大悟。原來周慕川面對的不僅是她一個人的仇人，更是威脅他家族企業的敵人。某種程度上，他們的命運早已糾纏在一起。

“峰會那天，“她下定決心般說，“我們好好演一場戲給徐志遠看。“

周慕川挑眉：“什么戲？“

“讓他以為我們關系破裂。“林小滿解釋道，“這樣他才會放松警惕，露出馬腳。“

周慕川沉思片刻，點頭同意：“好。但你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你也是。“林小滿不假思索地說，然后為自己脫口而出的關心感到一絲尷尬。

回到公寓，林小滿鎖好門，將U盤插入電腦。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檔、照片和錄音文件。她點開一個標注“林雪梅案“的文件夾，警方報告、現場照片、驗尸記錄...冰冷的文字描述著母親最后的時刻。

淚水模糊了視線，但林小滿強迫自己看下去。在眾多文件中，她發現一段錄音，日期是三個月前，標注著“徐志遠談話偷錄“。

她點開錄音，先是一陣雜音，然后是一個中年男人傲慢的聲音：“...那個女審計師？早處理干凈了。剎車線一剪，連人帶車滾下山崖，誰能證明不是意外？“

林小滿捂住嘴，渾身發抖。這就是徐志遠的聲音，他親口承認了謀殺！

錄音還在繼續：“...她女兒現在在哪兒？...哦，那個申請啊，我當然要拒，誰知道她是不是也像她媽一樣愛多管閑事...“

林小滿猛地合上電腦，胸口劇烈起伏。這就是害死母親的兇手，毀了她家庭的人渣！憤怒如巖漿般在血管里奔涌，她恨不得現在就沖到徐志遠面前為母親報仇。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風。徐志遠勢力龐大，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周慕川說得對，他們需要確鑿證據，需要完美計劃。

她重新打開電腦，繼續瀏覽文件。在一份財務報表中，她注意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星辰廣告。原來周慕川投資星辰不僅是為了接近她，更是因為星辰與徐志遠的黑錢洗白有關聯！

夜深了，林小滿仍沉浸在文件中。每看一頁，她對徐志遠的恨就深一分，對周慕川的理解也多一分。這個她一度認為是“施舍者“的男人，其實一直在暗中與更強大的敵人周旋。

手機震動，是周慕川發來的消息：“剛收到消息，徐志遠明天要飛新加坡，三天后回來，正好趕上峰會。這是個機會，我打算趁他不在搜查他的辦公室。“

林小滿立刻回復：“太危險了！“

“值得冒險。“周慕川回道，“找到決定性證據，就能在董事會上扳倒他。“

林小滿咬著嘴唇，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我也去。“

“不行。“

“我可以望風。“她堅持道，“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安全。“

長時間的沉默后，周慕川回復：“明晚8點，周氏大廈地下停車場見。穿深色衣服。“

林小滿放下手機，心跳如鼓。明天，她將和周慕川一起潛入龍潭虎穴，尋找能為母親伸冤的證據。危險，但值得。

她望向窗外的夜空，繁星點點。媽媽，她在心中默念，我一定會讓兇手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