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DF導出權？”張凡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荒謬感再次沖上頭頂，甚至暫時壓倒了恐懼。在這個鬼地方，命懸一線，對方居然把“PDF導出”當成一種獎勵功能？這他媽的是什么地獄級用戶體驗？！

他熬夜熬得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那幽靈主管模糊的面容，憤怒沖破了之前的恐懼與不安：“你們這破系統連他媽的基礎數據導出功能都沒有？！底層架構是哪個外包公司做的？這么原始的交互邏輯，用戶留存率能高才怪！難怪存活率不到10%！你們產品經理腦子被門夾過吧？！”

他的咆哮在空曠的鐘樓里激起陣陣微弱的回音。

幽靈主管懸浮在那里，灰白色的煙霧狀身體沒有絲毫變化，那雙幽綠的磷火似乎閃爍了一下，但依舊冰冷空洞。對于張凡的憤怒質問，她沒有任何回應。仿佛他激烈的言辭只是吹過石縫的微風，不值一哂。

【規則手冊已發放。首次鐘聲將在……】幽靈主管冰冷的聲音毫無感情地繼續在張凡腦中響起，【……三十七秒后響起。請做好凝視準備。首次凝視是入職培訓的關鍵環節，有助于加深對規則的理解與敬畏。】

三十七秒！

張凡的咒罵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恐懼的冰水兜頭澆下，瞬間熄滅了怒火。他猛地低頭看向攤開在地上的血字手冊，第一條規則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他的眼睛：

【當鐘聲響起，凝視鐘面。違背者，目盲。】

“什么……鬼……”

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轉向那座巨大的骸骨座鐘。那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塊的鐘面，那根脊椎骨般扭曲的黑色指針，此刻在他眼中放大了無數倍，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意。

三十秒……二十五秒……

張凡強迫自己睜大酸痛、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暗紅色的鐘面。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空氣中的血腥味和腐敗氣息似乎更濃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震耳欲聾。

十秒……五秒……

時間仿佛凝固。整個巨大空間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他甚至能聽到血液在太陽穴里奔流的嘶嘶聲。

三……二……一！

鐺——！！！

一聲洪鐘巨響，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

那聲音并非來自物理的震動，它更像是直接作用于靈魂深處！尖銳、沉重、帶著一種穿透一切物質屏障的蠻橫力量，瞬間塞滿了整個空間，也狠狠撞進了張凡的顱骨！他感覺自己的耳膜像是被無數根鋼針同時刺穿，尖銳的劇痛伴隨著強烈的嗡鳴瞬間剝奪了他的聽力。腦袋里仿佛有一口巨鐘在瘋狂震蕩，攪得腦漿都在沸騰！

“呃啊！”他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鐵銹味在口中彌漫，劇痛刺激著他即將渙散的意志。他強迫自己睜開因巨響和劇痛而本能想要閉上的眼睛，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那座鐘暗紅色的鐘面！

就在他的視線聚焦在鐘面上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詭異吸力猛地從鐘面上傳來！仿佛那不是一塊凝固的血塊，而是一個旋轉的、粘稠的血色旋渦！張凡感覺自己的視線、自己的精神、甚至自己的靈魂，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攫住，瘋狂地拖拽著投向那片暗紅！

視野瞬間被那粘稠的、蠕動的暗紅色徹底淹沒！

眼前不再是清晰的鐘面輪廓，而是翻滾、攪動、如同活物般沸騰的血漿！無數扭曲的、不成形的黑影在那片血色深處瘋狂地掙扎、哀嚎、彼此撕咬！凄厲絕望的尖嘯聲并非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在他的腦髓中炸響！無數破碎的、充滿極致痛苦和怨毒的意念碎片，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狠狠燙進他的意識：

“看啊……看著我們……”

“痛……好痛啊……”

“一起……下來吧……”

“永遠……凝視……”

劇烈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大腦。眼球像是被浸泡在滾燙的辣椒油里，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劇痛！眼前一片血紅，視野的邊緣開始出現大塊大塊蠕動的黑色斑點，并且迅速向中心蔓延！視線在飛速模糊、扭曲、失真！一種冰冷麻木的感覺正從眼球深處向整個大腦侵蝕！

要瞎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張凡混亂的意識中炸開！

不！不能閉眼！手冊上說違背規則會致盲！閉眼就是違背！

極致的恐懼和生理上難以忍受的痛苦撕扯著他。眼球灼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開，視野里除了翻滾的血色和扭曲的黑影，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大腦像是被無數根燒紅的鐵釬反復穿刺，劇痛讓他幾乎昏厥。

“呃……呃呃……”他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鳴，牙齦因為過度咬合而滲出血絲。他強迫自己，用盡全身每一絲意志力，對抗著身體本能的逃避反應，死死地、持續地“凝視”著那片吞噬一切的暗紅旋渦！盡管他此刻“看”到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和瘋狂。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中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跳舞。

終于！

鐺——！！！

第二聲鐘鳴，如同解脫的宣告，轟然響起！聲音的強度似乎減弱了一絲，但依舊震得張凡靈魂發顫。

幾乎在鐘聲落下的同一瞬間，那股恐怖的吸力和侵蝕感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

“嗬……嗬嗬……”張凡猛地向后踉蹌幾步，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雙手死死捂住劇痛欲裂的眼睛，身體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干嘔。粘稠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他死死捂住的指縫中滲出，滑過手背，滴落在冰冷的石磚上——那是混合著血絲的眼淚和某種粘液。

眼球像是被無數根燒紅的針反復扎刺，灼痛感深入骨髓。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動的血紅和黑暗，像是信號極差的電視屏幕。耳鳴尖銳得如同防空警報，持續不斷地嘶鳴。

過了足足有幾分鐘，那要命的眩暈感和劇痛才稍稍緩解。張凡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捂住眼睛的手。

模糊。

整個世界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沾滿污漬的毛玻璃。光線昏暗扭曲，物體的輪廓邊緣模糊不清，帶著重影。他勉強能分辨出不遠處那座巨大骸骨鐘樓的慘白基座和暗紅鐘面的輪廓，但細節完全丟失，像是一團巨大的、蠕動著的馬賽克。

他嘗試看向自己的手——手指的輪廓模糊不清，皮膚的顏色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翳。

“哈……哈……”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沒完全瞎，但視力……絕對受到了永久性的、嚴重的損傷。這該死的“入職培訓”！

一股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微風拂過。

張凡猛地抬頭，盡管視線模糊，但他能“感覺”到，那個幽靈主管，依舊懸浮在剛才的位置，像一尊冰冷的、觀察實驗品的雕塑。

憤怒、屈辱、被戲耍的暴怒瞬間沖垮了殘存的恐懼！他掙扎著想站起來，雙腿卻還在發軟，只能半跪著，模糊的雙眼死死“瞪”向那團灰白的煙霧輪廓，嘶聲吼道：

“PDF導出？！解鎖功能？！”他的聲音因為嘶吼而破音，充滿了極致的諷刺和恨意，“老子眼睛都快被你們這破鐘看瞎了！就為了這？！你們這破系統！用戶體驗爛到家了！需求文檔是哪個傻逼寫的？！測試用例跑過嗎？！”

他指著自己模糊的視野，又指向那巨大的骸骨鐘樓，最后狠狠指向地上那本血淋淋的手冊：“規則！KPI！績效！9.7%的存活率！你們他媽的根本不懂什么叫管理！什么叫人性化！什么叫可持續發展！壓榨！就知道壓榨！連鬼都不放過！卷！卷到死為止！”

張凡的咆哮在空曠的鐘樓里回蕩，帶著一種走投無路的瘋狂和程序員的憤怒。他像是在對著虛空控訴，又像是在質問那個冰冷的幽靈。

幽靈主管懸浮著，灰白色的煙霧身軀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波動。構成她面部的霧氣似乎扭曲了一下，那兩點幽綠的磷火光芒，似乎……比剛才更亮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冰冷空洞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地鑿入張凡混亂的大腦：

【首次凝視完成。規則認知度+1。視覺感官輕度受損，屬可接受培訓損耗范疇。】

【管理員張凡，請盡快熟悉環境。你的KPI考核，從此刻開始。】

【生存是基礎KPI。清理異常是增值KPI。請努力提升你的績效排名。】

說完，那灰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無聲息地變淡消散，徹底隱沒在鐘樓深處濃稠的黑暗里，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張凡一個人，半跪在冰冷粗糙的石磚地上，雙手撐地劇烈地喘息。模糊的視野里，是那本攤開用未干涸血液書寫的守則手冊，和遠處那座龐大、沉默、散發著無盡惡意的骸骨巨鐘。

眼球灼燒般的劇痛一陣陣傳來，提醒著他剛才經歷的恐怖。視力受損帶來的不便和未知的恐懼感依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他盯著那本血淋淋的手冊，模糊的視線掃過那幾條用生命書寫的規則，最后停留在那刺眼的“9.7%”存活率上。

“KPI……績效……清理異常……”他低聲重復著，聲音嘶啞，卻不再顫抖。他摸索著，將那本冰冷的、滑膩的深紅色手冊緊緊抓在手里，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行……你們要KPI是吧？”張凡布滿血絲、視線模糊的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光芒，像困獸在絕境中亮出的獠牙。“老子卷給你們看！”

接下來的“時間”在這個沒有晝夜、只有永恒昏暗的鬼地方，時間的概念變得極其模糊，張凡強迫自己像一個最苛刻的產品經理一樣，開始“熟悉環境”和“分析需求文檔”——也就是那本要命的血字手冊。

他強忍著視力的模糊和眼球的不適，幾乎是趴在手冊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辨認那些粘稠、歪扭的暗紅字跡。手冊除了開頭的五條基礎規則，后面還有一些更具體的“操作指南”和“異常描述”。

【規則補充說明：】

1 .鐘聲間隔：無規律。長則數“小時”，短則數“分鐘”。需時刻保持警惕。

2 .凝視強度：需保持有效凝視，意識清醒，視線要聚焦。敷衍或中途閉眼，將觸發“目盲”懲罰遞增。

3 .骸骨基座：構成基座的骸骨具有活性污染。長時間注視（超過三秒）或任何物理接觸，會誘發“骨化”現象，從接觸點開始，血肉骨骼將轉化為同類骸骨。

4 .陰影區域：墻角、鐘樓基座后方、光線無法直射之處。長時間停留（超過一分鐘），陰影將活化，吞噬停留者。

5 .睡眠機制：此空間存在強制清醒力場。管理員需依靠自身意志抵抗睡意。一旦入睡，靈魂將融入鐘樓背景噪音，喪失自我。

手冊的最后一頁，用更大、更粘稠的血字標注著：

【績效核心：清理‘雜音’！】

【‘雜音’定義：任何干擾鐘樓規則穩定運行的異常存在或現象。包括但不限于：】

規則漏洞利用者（試圖規避凝視、觸碰骸骨等行為）。

過度滋生的陰影聚合體。

因管理員失誤產生的規則污染衍生物（如骨化碎片、影噬殘留物）。

外來入侵的未知異常。

【清理方式：管理員需利用自身權限（需解鎖）或環境特性（如引導至骸骨基座、陰影區域、鐘聲響起時），對‘雜音’進行抹除。每成功清理一個‘雜音’，將獲得相應績效點。績效點可用于兌換功能權限或抵消輕微規則懲罰。】

“雜音……清理……”張凡咀嚼著這兩個詞，模糊的視線掃過空曠死寂的巨大鐘樓空間。這里除了他，就是那座鐘，哪有什么“雜音”？難道……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慘白的骸骨基座。那扭曲怪異的浮雕，那些隱隱約約痛苦掙扎的人形輪廓……一個冰冷的念頭竄入他的腦海：那些骸骨……會不會就是之前的“管理員”？那些KPI失敗的、被“回收”的……“雜音”？

一股寒意再次從腳底升起。這根本不是什么維護部，這是血肉磨坊！是用前人的尸骨，堆砌后來者的KPI！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極其怪異的聲響，如同細小的砂礫在粗糙的皮革上摩擦，斷斷續續地飄了過來。

沙……沙沙……

聲音很輕，但在絕對死寂的環境里，卻清晰得如同在耳邊響起。

張凡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立刻屏住呼吸，模糊的視線緊張地掃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鐘樓巨大基座的背面，那片光線最昏暗，陰影最濃重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