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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血沃麥田

  • 泣血淬明
  • 作家lahQIj
  • 11540字
  • 2025-08-26 19:24:00

崇禎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未時末刻(約下午三點)。東平州,王莊南郊。

凜冽的朔風如裹挾著冰刃,凄厲地掠過這片被鮮血反復浸透又凍僵的焦土。空氣里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氣息——新鮮血液的腥甜、凝固血漿的腐銹、硝煙硫磺的刺鼻、焦糊木頭的嗆人,還有凍土下尸骸緩慢腐敗散發的隱隱甜腥,交織成一股沉甸甸的死亡瘴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活人的肺葉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寒意。

隨著雙方主將那飽含殺意的最后一聲令下,戰爭的號角驟然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嗚——嗚——嗚——!”

凄厲得如同鬼哭的號角聲,自李青山大陣中沖天而起!緊接著,是王莊寨墻之上,那面從祠堂前緊急搬來的巨大牛皮戰鼓被擂響!王文煒須發戟張,雙目赤紅,虬結的臂膀掄起沉重的鼓槌,用盡全身力氣砸向緊繃的鼓面——“咚!!!”

第一聲撼動大地的怒吼,如同重錘敲擊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進攻的序幕,由賊軍前軍悍將“小養由基”張七率先拉開!

五百名裝備簡陋竹弓的弓手,在五百名手持蒙鐵大盾的標槍手掩護下,排著相對松散的陣型,如同緩緩蔓延的黑色潮水,帶著壓抑的嘶吼與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向著平東軍森嚴的前陣碾壓而來。他們的目標清晰而致命:沖入五十步的有效射程,用密集的箭雨覆蓋并摧毀官兵那些致命的鳥銃手和弓兵!

一.一百五十步:佛郎機的死亡宣告

當這股黑色潮水的前鋒堪堪踏入一百五十步的距離線時,平東軍的回應如同雷霆般降臨!

“目標——敵前軍!距離一百五十步!霰彈預備——放!”火炮哨官王化成嘶聲怒吼,聲音穿透了初起的喧囂。

“轟!轟!轟!轟!”

平東軍陣列兩側,四門佛朗機炮幾乎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炮口噴吐出熾烈的火舌,濃密的硝煙瞬間騰起,遮蔽了小片天空!四枚沉重的石彈撕裂空氣,帶著死亡的尖嘯,貼著凍得堅硬如鐵的地面低飛,狠狠砸向那片涌動的黑色人潮!

噗!噗!噗!啊——!

沉悶的撞擊聲與凄厲的慘嚎交織!第一輪齊射效果略顯參差,僅有一枚石彈準確地砸入人群中央,瞬間將兩名躲閃不及的竹弓手砸得筋斷骨折,血肉模糊!然而,這僅僅是序曲!訓練有素的炮手們動作快如閃電,早已備好的子銃在硝煙未散時便已更換完畢。僅僅過了十幾息(約十幾秒),炮捻再次被點燃!

“轟!轟!轟!轟!”

第二輪石彈帶著更可怕的動能呼嘯而出!這一次,死神的鐮刀揮舞得更加精準!

砰!咔嚓!噗嗤!

一枚石彈如同天罰之錘,狠狠砸在一面奮力舉起的蒙鐵大盾上!近一指厚的硬木盾牌應聲如同朽木般碎裂迸飛!盾后的標槍手連慘叫都未及發出,半個頭顱連同肩胛已被砸得粉碎,紅的白的漿液噴濺了周圍人一身!石彈余勢未消,裹挾著血肉碎骨,又狠狠撞在旁邊一名正欲張弓的弓手右臂上,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最后,這枚奪命的石彈帶著恐怖的力量,深深嵌入第三名賊兵的胸膛!那賊兵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推,身體向后倒飛數步,才轟然砸落塵埃,胸前赫然一個碗口大的血洞,滾燙的石彈嵌在破碎的臟腑中,滋滋地冒著白煙與焦糊的氣味!

另外三顆石彈同樣在賊軍密集的沖鋒陣型中犁開了三條血肉模糊的死亡通道!所過之處,肢體橫飛,盾牌破碎,哀嚎遍地!賊軍原本洶涌的沖鋒勢頭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鐵壁,驟然一滯!濃烈的血腥味和眼前地獄般的景象,讓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噬咬進每一個前排賊兵的心底。左右看看,整個賊軍前軍近半里寬的進攻正面上,四條觸目驚心的血色軌跡,無聲地宣告著官兵火炮的致命威力。

二.張七的督戰與張合的彈壓

張七站在后方一處稍高的土堆上,臉色陰沉如水。這名出身延安鎮邊軍、因箭術超絕而在榆園賊中博得“小養由基”諢號的悍匪,深知平東軍火器的犀利,更清楚自己手下這支拼湊弓隊的底細。弓箭制造不易,他積攢多年,麾下三百精銳裝備著以竹胎桑榆弭、牛角堅木弣精心打造的開元強弓,是真正的殺器;三百小稍弓力道尚可,聊勝于無;而沖在最前面的五百竹弓手和五百標槍手,不過是李青山撥給他的消耗品,是他心中早已標好價碼的“炮灰”。看著這些炮灰在炮火下傷亡慘重、面露懼色、步伐猶豫,張七心中并無多少波瀾,只有冷酷的計算。

當隊伍頂著巨大的傷亡和心理壓力,推進到距離官兵陣前約一百步時,佛朗機炮已經完成了四次齊射,造成了近百人的傷亡。然而,距離他們竹弓和小稍弓勉強能發揮作用的五十步有效射程,還有一半的死亡之路要走。前排的弓手和標槍手望著前方不斷騰起的硝煙和倒下的同伴,腳步愈發遲疑,陣型開始散亂。

“廢物!給老子沖!沖過去,他們的炮就成廢鐵了!”張七厲聲咆哮,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陜北腔調,“張合!帶人上去,壓住陣腳!敢退一步者,殺!”

“得令!”其族弟張合應聲而出。他同樣精于射術,是張七的左膀右臂。張合立刻點齊麾下三百名裝備小稍弓的督戰隊,如同一股兇狠的逆流,快速越過略顯混亂的前鋒,推進了十余步。

“穩住!頂住!”張合站在陣前,聲嘶力竭,“弓手列陣!標槍手舉盾!敢回頭者——殺無赦!”話音未落,他已閃電般張弓搭箭,弓弦響處,一支破甲錐箭帶著凄厲的尖嘯,精準地貫穿了一名轉身欲逃的竹弓手的后心!那弓手撲地而亡,連哼都未哼一聲。

“嗖!嗖!嗖!”他身后的督戰隊也毫不留情,箭矢如雨點般射向潰退的人群,瞬間又有數名潰兵慘叫著倒地。血腥的彈壓如同冰冷的皮鞭,狠狠抽打在每一個賊兵的心頭,暫時遏制了崩潰的勢頭,迫使混亂的隊伍重新向前蠕動。

三.五十步地獄:鳥銃隊的死亡三段擊

在佛朗機炮換上子銃后加快的射速下,沉重的石彈如同死神的點名,交替轟擊著賊軍。賊軍頂著令人絕望的壓力,踏著同伴的尸骸和凍結的血冰,付出了近兩百條生命的代價,終于艱難地逼近了那夢魘般的五十步線!這里,是他們的竹弓能勉強夠到敵人的距離,但更是平東軍鳥銃最具毀滅性的殺傷范圍!賊兵們喘息著,驚魂未定地試圖在混亂中重新列陣,拉開他們簡陋的弓弦。

然而,平東軍豈會給他們喘息之機?

“鳥銃手——第一列!預備——!”呂衛冰冷而充滿力量的聲音,如同催命的符咒,穿透了彌漫的硝煙。三百五十多名鳥銃手早已嚴陣以待,第一列百余人身體微蹲,銃托抵肩,銃口穩穩地指向那片越來越近、因恐懼而扭曲變形的面孔。燃燒的火繩在凜冽的北風中搖曳明滅,滋滋作響,如同毒蛇吐信。

“放!”

命令如同驚雷炸響!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齊鳴瞬間撕裂空氣!一片濃密嗆人的白色硝煙在前陣猛烈騰起!火光閃爍間,三錢重的鉛彈如同致命的鐵葡萄,撕裂寒風,帶著灼熱的氣流,呼嘯著撲向五十步外那片密集的肉體!

噗噗噗噗!啊——!

鉛彈入肉的悶響與撕心裂肺的慘嚎瞬間交織成一片地獄交響曲!齊射形成的“彈墻”覆蓋了前方所有區域!簡陋的盾牌和象征性的薄棉甲在近距離鉛彈面前形同虛設!沖在最前面的賊兵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成片地倒下!有人頭顱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開,紅白之物四濺;有人胸膛被洞穿,滾燙的鮮血如泉噴涌;有人手臂被齊根打斷,白骨森森暴露在寒風中,發出非人的哀嚎!賊軍陣型的前沿,仿佛被無形的巨刃瞬間削平了一層!

“第二列!踏前一步!預備——放!”典古塔的吼聲緊接而至,沒有絲毫間隙。

第一列的硝煙尚未散盡,第二列鳥銃手已踏著堅定的步伐上前,填補空位,冰冷的銃口再次噴吐出致命的火焰!

又是一輪密集的鉛彈風暴!剛剛從第一輪毀滅性打擊中勉強穩住心神、正哆哆嗦嗦試圖張弓反擊的賊兵,再次遭到了無情的收割!慘叫聲此起彼伏,剛剛聚起的一點反抗意志瞬間被擊得粉碎!官兵陣前五十步到七十步的區域,徹底淪為生命的禁區,尸骸枕藉,血流成溪!恐懼如同瘟疫,在賊軍中瘋狂蔓延。

“第三列!預備——放!”典古塔的聲音冷酷如鐵,不給敵人任何喘息。

第三輪齊射接踵而至!雖然準頭因硝煙彌漫和前兩輪射擊的震動略有下降,造成的直接殺傷不如前兩輪那般恐怖,但心理上的打擊卻更為致命。那持續不斷、如同雷霆般的轟鳴,那身邊同伴瞬間變成碎肉的景象,那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硝煙味,徹底摧毀了大部分賊軍弓手的神經。許多人甚至忘記了拉弓,只是本能地蜷縮在盾牌后瑟瑟發抖,發出無意義的嗚咽。

四.死神的鐮刀:佛郎機霰彈的收割

就在鳥銃隊進行著致命三段擊的同時,部署在陣列兩側的四門佛朗機炮,在王化成聲嘶力竭的命令下,早已更換了殺傷范圍更大的霰彈。二十四個子銃如同死神的儲備,被炮手們快速輪換著裝入炮膛。

“霰彈!覆蓋賊軍弓手密集處!放!”

“轟!轟!轟!轟!”

炮口再次噴出長長的火舌!這一次,噴涌而出的不再是沉重的石彈,而是數以百計、密集如雨的鉛丸、鐵砂和碎鐵!這些致命的霰彈如同一把把無形的巨大鐮刀,貼著地面橫掃而出,覆蓋了佛朗機炮位前方扇形區域!

噗噗噗噗!

靠近佛朗機炮位數十步內的賊軍弓手,無論裝備竹弓還是小稍弓,瞬間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霰彈的威力或許不足以一擊斃命,但恐怖的覆蓋面和沖擊力,足以將人打得千瘡百孔,失去戰斗力,在血泊中翻滾哀嚎。每一次霰彈齊射,都能在賊軍密集處清空一小片區域,如同死神在悠閑地揮動鐮刀,每一次揮舞都帶走十幾條生命。

五.獵鷹展翅:杜字營的強弓反擊

在鳥銃轟鳴與炮聲怒吼的間隙,另一股致命的打擊力量加入了戰團。位于鳥銃隊與炮隊結合部的杜字營,在杜凈文的號令下,終于露出了鋒利的獠牙。這兩百名弓手,大多招募自北部山區的獵戶和世代制弓的匠戶,箭術精湛,膂力過人。自成軍以來,他們雖未經歷大戰,卻日夜苦練,只待今日正名!

“杜字營!鈚箭上弦——放!”杜凈文的聲音沉穩有力。

兩百張強弓瞬間引滿如月!弓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隨著一聲令下,兩百支七八錢重的鈚箭帶著尖銳的破空厲嘯,騰空而起,劃出高高的拋物線,如同密集的飛蝗,越過己方前陣的盾牌和硝煙,狠狠扎向賊軍弓手聚集的后排區域!

噗嗤!噗嗤!噗嗤!

鈚箭帶著強大的動能落下,專破無甲和輕甲!賊軍弓手身上那僅有三五斤重、形同厚棉衣的簡陋棉甲,在沉重的鈚箭面前如同紙糊!箭矢輕易穿透棉絮,深深嵌入肉體!后排正在張弓或督戰的賊兵頓時慘叫著倒下一片。杜字營的箭雨精準而致命,有效地壓制了賊軍后排弓手的反擊火力,大大減輕了前陣鳥銃手的壓力。

六.強弓對壘:張七、張合的反擊與官兵傷亡

張合在陣前看得目眥欲裂!官兵的鳥銃、火炮加上這精準的弓隊,如同三重絞索,死死扼住了他前鋒的咽喉。眼看著搖搖欲墜的戰線即將崩潰,他再也無法忍耐。

“小稍弓隊!隨我上前!破甲錐箭!目標——官兵鳥銃手!給老子狠狠射!”張合怒吼著,親自率領他麾下三百余名裝備稍好、身著簡陋皮甲的小稍弓手,越過混亂的前排竹弓手,頂到了更靠前的位置。他們抽出特制的破甲圓錐箭,在張合急促的號子聲中,對著硝煙后若隱若現的官兵身影,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急速拋射!

嗖嗖嗖嗖!

箭矢的破空聲瞬間密集起來。雖然小稍弓的力道不如開元弓,但破甲錐箭在近距離仍具威脅。一些鉛彈被官兵的盾牌或旁牌擋住,發出哆哆的悶響,但也有一些刁鉆的箭矢穿過縫隙,射中了正在緊張裝填或瞄準的鳥銃手和弓兵。平東軍前陣開始出現了零星的傷亡,傷員的悶哼和慘叫聲在震耳欲聾的炮銃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張七在后方的土堆上,看到張合的反擊似乎稍稍穩住了陣腳,眼中兇光一閃。“好!開元弓隊!壓上去!梅花針箭!給老子釘死那些放銃放炮的!”他親自帶領著麾下最精銳的三百名開元強弓手,如同一股鐵流,迅速壓至張合側后。這些弓手身披相對精良的皮甲,使用的開元弓力道強勁,此刻搭上專為破甲設計的尖銳“梅花針”箭(一種細長尖銳、穿透力極強的箭矢),在張七的指揮下,開始了精準而致命的點射!

一時之間,六百余張強弓(張合的小稍弓與張七的開元弓)在簡陋皮甲的保護下,爆發出驚人的反擊火力!尖銳的梅花針箭如同毒蜂,帶著凄厲的尖嘯,穿透硝煙,狠狠釘向平東軍的陣列!

硝煙彌漫,刺鼻的硫磺味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平東軍士卒的心頭。前陣指揮的軍官們——呂衛、鄒希祥、典古塔、張濤方——臉色鐵青,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戰況,喉嚨早已喊得嘶啞破裂,卻仍在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指令,竭力維持著鳥銃手與弓兵反擊的節奏與火力。

然而,冰冷的現實如同凜冽的北風,無情地抽打著他們的努力。平東軍遠程兵力僅有約六百七十人(火槍司370+杜字營200+炮手百余),而對面的賊軍弓手,在張七、張合投入精銳后,數量已激增至一千二百之眾!這巨大的兵力鴻溝,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更致命的差距在于射速!鳥銃手們縱然已采用定裝藥包(紙筒定量火藥),將平均發射間隔從令人絕望的“百息”壓縮到了極限的“六十息”,其裝填流程——倒藥、裝彈、搗實、裝引藥、調整火繩、瞄準、擊發——在生死搏殺的戰場上依舊顯得笨拙而漫長。反觀賊軍那些訓練有素的弓手,在“六十息”的短暫時間里,卻能憑借肌肉記憶和嫻熟技藝,完成引弓、搭箭、瞄準、撒放的動作循環五至八次!箭矢破空的尖嘯幾乎連成一片,形成持續不斷的死亡之雨。

此刻,凜冽如刀的北風,更是成了火繩槍最惡毒的幫兇!它狂野地撕扯著,輕易便將那些暴露在外的火繩吹熄。士兵們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利用同伴配合相互配合掩護,用凍得通紅僵硬的手指,顫抖著重新點燃火繩。更糟的是,狂風又加速了火繩的燃燒,常常在士兵們尚未完成裝填步驟時,火繩便已燒到了藥鍋邊緣,迫使他們在倉促間擊發,結果啞火率陡增,白白浪費了寶貴的射擊機會。

戰場的氣氛如同繃緊的弓弦,緊張到了極點。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炮銃轟鳴、箭矢尖嘯、垂死者的哀嚎;眼前是不斷有熟悉的身影悶哼著中箭倒下,濺起溫熱的血花;鼻腔里充斥著硝煙、血腥與凍土的冰冷氣息。這一切,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打著每一個鳥銃手緊繃的神經,嚴重干擾著他們裝填的節奏、瞄準的精度,甚至讓一些新兵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盡管平東軍士卒普遍穿著防護力遠勝賊軍的棉鐵甲(內嵌鐵片的厚棉甲),但面對賊軍精銳開元弓手近距離射出的、專為破甲設計的尖銳“梅花針”箭,這層防護也顯得捉襟見肘。連綿不斷的箭雨下,棉鐵甲被洞穿、鐵片被擊凹變形的情況時有發生。傷亡數字如同不斷滴落的水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冷酷地攀升。傷員的痛苦呻吟、絕望哀嚎,與嗆人的硝煙、刺骨的寒風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殘酷的戰場悲歌,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這支軍隊最基礎的軍事素養和那深植骨髓的堅韌神經。每一息的堅持,都顯得無比沉重。

七.鐵壁合圍:王基千的果斷馳援

中軍陣前,王基千透過彌漫的硝煙,清晰地看到前軍遠程部隊承受的巨大壓力和不斷增加的傷亡。尤其是賊軍精銳弓手的集中反擊,對鳥銃手的威脅極大。戰機稍縱即逝,他深知此刻請示王遠已來不及。

“不能再等了!”王基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拔出腰刀,“張渾河!石杰、郭時先!陳立!率部上前!結盾陣!護住前軍!快!”

“得令!”幾位將領轟然應諾。

步兵二司司長兼第一哨哨長張渾河,這位沉穩的悍將,立刻率領本部精銳,組成鴛鴦防御陣用步兵旁牌(大盾)在前,如同移動的城墻般快速向前推進。他們動作嫻熟,旁牌層層疊架,瞬間在前方鳥銃手和弓兵的前沿,構筑起一道新的、更為堅固的盾墻防線!

步兵二司第三哨哨官石杰、郭時先,則采取了更為靈活的戰術。一部分士兵迅速舉起旁牌,與張渾河部銜接,穩固盾墻;另一部分則取下背負的強弓,依托盾牌掩護,開始對賊軍的弓手進行精準的反擊壓制!

敢死三隊統領陳立剛剛加入平東軍,也爆發出驚人的執行力。陳立在經歷了泰安州蘇莊、吐子口的血戰洗禮后,褪去膽怯。他深知此戰是證明自己和麾下弟兄價值的關鍵時刻,怒吼著指揮敢死隊員,利用身上雙層厚棉甲的防護和近人高的長盾牌,效仿王字營主力的做法,迅速在火槍手和最為脆弱的炮手周圍,組成了一個個堅實的環形盾陣!

頃刻之間,平東軍前陣的態勢為之一變!一面面高大的旁牌和長盾緊密相連,形成了一道幾乎密不透風的移動鐵壁!賊軍射來的破甲箭和梅花針,大部分哆哆哆地深深釘入厚重的盾牌之中,雖偶有穿透,造成的殺傷已微乎其微。而官兵的鳥銃手、弓兵和炮手,則依托著盾牌間預留的射擊孔和移動時露出的縫隙,更加冷靜沉著地進行著反擊。鳥銃的轟鳴、弓箭的尖嘯、佛朗機的怒吼,再次變得有序而致命。

八.龜甲相持:梁敏援軍與李青山的得意

然而,賊軍的反應同樣迅速。正當張七、張合看著搖搖欲墜的前線因官兵盾陣出現而壓力稍緩,卻又因無法有效殺傷而焦躁怒吼,不斷揮刀砍翻試圖退縮的潰兵時,李青山中軍大將梁敏的族弟梁杰,率領著生力軍趕到了!

五百名身材魁梧的賊兵,扛著厚達兩三指、表面覆蓋著浸透冰水的棉被、外層再蒙以鐵皮的超重型長盾,如同一堵移動的堡壘,轟然撞入前陣!緊隨其后的,是五百名眼神狂熱、僅著單衣、手持利刃的亡命“死士”!梁杰厲聲呼喝,這些重型長盾被迅速豎立在原有的賊軍陣線前方,與平東軍的盾墻形成了對峙!

“立盾!頂住官兵的鳥銃!”梁杰的吼聲在戰場上回蕩。

官兵射來的鉛彈,大部分狠狠撞擊在這些特制的“龜甲盾”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濕透的棉被極大地吸收了鉛彈的動能,堅固的厚木和鐵皮則提供了堅實的支撐。只有極少數角度刁鉆的流彈或威力巨大的炮子,才能造成有效的破壞。賊軍脆弱的弓手,終于在這道移動的“龜殼”后面,獲得了相對安全的喘息和反擊空間。

南面土丘上,李青山與謀士王鄰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到己方特制的濕棉被鐵皮厚盾有效地抵擋住了平東軍令人聞風喪膽的鳥銃鉛彈,李青山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好!吃一塹長一智,不枉我們費盡心思尋得此法!”他對著王鄰臣道,聲音帶著一絲自得,“王遠小兒,仗著火器犀利,屢挫我軍。如今這‘克銃盾’已成,看他還如何猖狂!待破了其鳥銃,看他如何猖狂!”他對今日決戰,信心大增。

盾墻之后,王威、呂衛看著對面那令人厭惡的“烏龜殼”,氣得破口大罵:“李青山這廝,從哪兒學來這等無賴招數!”一枚枚寶貴的鉛彈打上去,破盾效果微乎其微。鳥銃手們被迫調整戰術,只能耐心等待,利用賊軍盾牌移動時露出的微小縫隙進行狙擊,射殺效率頓時大打折扣。

九.破甲重錘:佛郎機實心彈再顯威

就在這令人焦灼的盾墻相持階段,火炮哨官王化成再次抓住了戰機!他敏銳地發現賊軍一處盾墻因調整位置而露出了稍大的破綻。

“佛朗機!目標——西南賊軍盾墻!實心彈!急速射!放!”他強忍左臂箭傷崩裂的劇痛,嘶聲下令。

“轟!轟!轟!轟!”

四門早已裝填好石彈的佛朗機再次發出震天的怒吼!目標直指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龜甲”!

砰!咔嚓!噗嗤——!

三四十步的極近距離,石彈的威力被發揮到極致!一枚石彈如同隕星,精準地砸在了一面剛剛移動到位、還未來得及完全固定的超重長盾中央!厚木、濕棉被、鐵皮組成的防御,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轟然瓦解!盾牌瞬間四分五裂,木屑、棉絮、鐵片混合著持盾賊兵破碎的骨肉內臟,呈放射狀向后噴濺!石彈余勢未消,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在賊軍密集的后續陣型中瘋狂翻滾沖撞,所過之處,斷臂殘肢橫飛,犁開一條血肉胡同!另外三枚石彈同樣造成了可怕的破壞,其中一枚甚至連續撞翻兩面長盾,在賊軍盾墻上撕開了數個觸目驚心的缺口!

“好!打得好!”平東軍陣中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這沉重的一擊,如同重錘砸在龜殼上,雖未徹底粉碎,卻已讓其出現致命的裂紋!

十.鷹隼搏殺:狙擊手的生死對決

“混蛋!”后方土堆上的張七看得目眥欲裂,心都在滴血。他耗費心血組建的精銳弓隊,眼看就要被官兵的火炮一點點磨光。尤其看到官兵炮手在盾牌保護下,竟能如此從容地裝填、瞄準、發射,更是心急如焚。

“阿合!”張七對著正在前陣指揮弓手反擊的族弟厲聲吼道,“別管那些鳥銃了!帶你的神射手!給老子盯死那些炮手!露頭就打!打掉一個炮手,賞銀十兩!打啞一門炮,記你首功!”

“大哥放心!交給我!”張合眼中兇光畢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作為榆園賊中公認的神射手,他對自己的箭術有著絕對的自信。他立刻從自己統領的小稍弓隊和哥哥張七的開元弓隊中,精心挑選出二十余名真正的射雕手,都是能在百步外射中銅錢的狠角色。這些人迅速分散隱蔽在己方盾墻的縫隙之后,如同潛伏的毒蛇,冰冷的箭簇透過盾隙,死死鎖定了對面官兵火炮陣地的每一個角落。

很快,機會來臨。一名平東軍炮手在同伴盾牌移動換位的瞬間,露出了半個身子,正奮力調整一門佛朗機的炮口仰角。

“就是現在!”張合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心中厲喝。他閃電般張弓搭箭,一支淬煉得寒光閃閃的三棱破甲錐箭帶著刺耳的尖嘯離弦而出!

“呃啊——!”那名炮手肩胛骨處猛地爆開一團血花,箭矢透體而入!他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手中的工具脫手飛出,整個人重重撲倒在冰冷的炮身上!

幾乎同時,其他賊軍神射手也紛紛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冷箭如同毒蛇的信子,從各個盾隙中疾射而出!噗噗噗!又有數名正在搬運沉重子銃、清理炮膛或準備點火的炮手、輔兵慘叫著中箭倒地。一門佛朗機旁瞬間倒下了三四人,裝填作業被迫中斷。整個平東軍炮隊的射擊節奏頓時被打亂。

一枚不知從何處襲來的尖銳箭矢,帶著凄厲的尖嘯,狠狠釘在王化成的左臂上!鋒利的圓錐形箭頭瞬間撕裂了棉鐵甲的護臂鐵片和厚實棉層,深深嵌入骨縫之中!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釬直刺骨髓,讓他眼前一黑,悶哼出聲。萬幸那精良的棉鐵甲終究發揮了關鍵作用,箭頭未能穿透更深、傷及要害,保住了他的性命。然而,這深入骨頭的創傷,已讓他的左臂瞬間失去了大半活動能力。

“司長!”身旁的炮隊輔兵驚叫出聲。

“閉嘴!別停!繼續裝填!”王化成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卻強忍著鉆心的劇痛,咬緊牙關,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他無法再親自操炮,只能背靠著冰冷的盾墻內側,滑坐在地,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指著前方,繼續嘶吼著發號施令,“西南角!霰彈!快!”

劇痛不斷沖擊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一名懂些戰場急救的士兵迅速匍匐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查看那兀自顫動、沒入皮肉近半的箭桿。

“大人,忍著點!”士兵低喝一聲,一手死死按住王化成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箭桿末端,猛地發力向外一拔!

“呃——!”王化成身體猛地一顫,牙關緊咬才沒痛呼出聲。箭頭帶著一小塊模糊的血肉和碎骨被拔出,鮮血瞬間涌出。士兵動作麻利,快速檢查了箭頭形狀和帶出的血肉碎末——并非那種涂抹了穢物或毒草的“毒箭”,只是普通的破甲錐頭。他迅速從懷里掏出金瘡藥粉,厚厚地撒在猙獰的傷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內襯用力纏繞、加壓包扎。鮮血很快浸透了布條,但涌出的勢頭總算被暫時遏制。

劇痛稍緩,王化成深吸了幾口帶著硝煙味的冰冷空氣,強迫自己忽略左臂那火燒火燎的痛楚和沉重的無力感。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和血污,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前方的戰況,嘶啞的吼聲再次響起,指揮著炮隊繼續向洶涌的敵陣傾瀉著死亡之火。疼痛,絲毫未能阻斷他作為指揮官的意志。

“狗日的!有冷箭!專打炮手!”王化成氣得目眥欲裂,一拳砸在身旁的盾牌上,左臂的傷口因激動再次崩裂,鮮血迅速染紅了繃帶。

一旁的呂衛同樣怒火中燒,對著火槍隊方向厲聲咆哮:“霍林龍!火槍隊!給老子把那些放冷箭的雜碎揪出來!一個不留!”

火槍司副哨長霍林龍,這位以冷靜和精準狙殺聞名的老兵,早已注意到了賊軍神射手的威脅。他臉色沉靜如水,迅速從身邊挑選出三個伍(每伍五人)最精銳的老兵火槍手,組成專門的狙殺小組。

“聽著,”霍林龍的聲音低沉而清晰,“賊人的冷箭手藏在盾墻后面,專打我們的炮。五人一組,盯緊賊盾的縫隙。炮隊兄弟會誘他們露頭。西南角第三、第五盾隙,東北角第七盾隙,都發現過賊弓手活動。眼睛都給我放亮點!聽我號令再開火,務必一擊斃命!”三個小組迅速散開,如同經驗豐富的獵手,依托己方盾牌的掩護,將黑洞洞的銃口死死對準了指定的方向。

一場無聲而致命的狙殺對決悄然展開。

在炮組士兵和盾牌手的默契配合下,一名炮手在兩面旁牌刻意移動露出的縫隙中快速探頭,佯裝觀察敵情,隨即閃電般縮回。

“嗖!嗖!”兩支利箭果然如影隨形,幾乎同時從那幾個被鎖定的賊軍盾隙中射出,一支深深釘在炮盾上,另一支則擦著炮手的頭盔掠過,釘入后面的凍土!

“西南角第三盾隙后,褐色皮襖!東北角第七盾隙,戴破氈帽的!”霍林龍眼神銳利如刀,瞬間捕捉到了目標特征,“第一組,西南角!第二組,東北角!第三組,策應補漏!預備——放!”

就在賊軍弓手因未命中目標而略微分神懊惱,準備再次尋找機會的剎那——

“砰!砰!砰!砰!砰!”

五個指定的官兵盾隙后,火光幾乎同時迸現!十五桿鳥銃(每組五人齊射確保命中)噴吐出致命的火舌!五枚灼熱的鉛彈撕裂硝煙,精準地穿過狹小的空間,狠狠鉆入了賊軍盾牌的縫隙!

“啊——!我的臉!”西南角第三盾隙后,那名穿褐色皮襖的賊軍神射手剛再次探出半個腦袋,一枚鉛彈正中其面門!他連哼都未哼一聲,仰面便倒,整個鼻梁以上部分被打得稀爛。

“我的手!!”東北角第七盾隙后,戴破氈帽的弓手則被鉛彈擊中持弓的左臂,小臂骨頭瞬間粉碎,弓矢脫手,他慘嚎著捂住血肉模糊的斷臂在地上翻滾。

另外三發鉛彈也造成了有效的殺傷或壓制。賊軍神射手的冷箭攻勢為之一窒。

神射之殤:張合的末路

張合親眼目睹兩名得力手下被官兵精準狙殺,一股邪火直沖頂門!這不僅是對他部下的殺戮,更是對他這位“神射手”尊嚴的赤裸裸挑釁!

“媽的!跟老子比準頭?找死!”張合被怒火和驕傲沖昏了頭腦。他屏住呼吸,憑借多年在叢林獵殺野獸練就的敏銳直覺和戰場經驗,死死盯住官兵一處盾牌移動換位的規律。他判斷下一次移動后,那處盾隙后方必然會有一個火槍手暴露位置!

就在官兵盾牌按照既定的節奏再次移開的剎那!

“死吧!”張合心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弓,早已引滿的開元強弓弓弦發出嗡鳴,一支淬毒的破甲錐箭如同黑色的閃電,離弦而出!這一箭,凝聚了他畢生的箭術精華,快!準!狠!

然而,就在他松弦的同一瞬間,至少五桿鳥銃的銃口,從不同的盾隙后噴出了致命的火光!霍林龍和他的狙殺小組,如同最老練的獵人,早已預判了這位悍匪頭目的行動軌跡和可能的狙擊點!交叉火力網瞬間覆蓋了張合可能藏身的區域!

噗嗤!

張合射出的那支志在必得的毒箭,確實精準無比!它穿過盾隙,狠狠釘在了一名正欲擊發的火槍手的太陽穴上!鋒利的錐形箭頭瞬間穿透了棉鐵護頰,深深嵌入顱骨!那名火槍手身體猛地一顫,眼中神采迅速消散,一聲未吭便栽倒在地,獻出了生命。

但幾乎同時,張合也感覺左頰和右肩仿佛被兩柄燒紅的烙鐵狠狠擊中!左臉火辣辣地劇痛,溫熱的液體(鮮血混合著破碎的皮肉)瞬間模糊了視線;右肩鎖骨處更是傳來清脆駭人的骨裂聲!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數步,引以為傲的開元強弓脫手掉落,右臂如同折斷的枯枝般軟軟垂下,再也無法抬起分毫。

“呃…嗬…”張合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瞬間報廢的右臂,又抬頭望向盾隙外彌漫的、帶著硫磺味的硝煙。縱橫榆園山林多年,射落過無數飛禽走獸,甚至曾一箭射殺過官兵把總的“神射手”張合,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倒下。他引以為傲的弓箭,在火器時代更為密集、更為致命的交叉狙擊火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一股冰冷的絕望夾雜著荒謬感涌上心頭,他眼中的神采如同風中的殘燭,迅速黯淡下去。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仰面栽倒在冰冷、沾滿血污的凍土上,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鉛灰色的陰霾天空,似乎至死也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結局。

“阿合——!!!”后方土堆上的張七,將族弟中箭倒地的全過程看得清清楚楚!那一聲撕心裂肺、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悲嚎,瞬間壓過了戰場所有的喧囂!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眼前發黑,目眥欲裂,猛地抽出腰間雪亮的腰刀,狀若瘋虎般就要沖出陣去!“老子宰了你們!給阿合償命!!”

“張爺!使不得!使不得啊!”周圍的親兵和旁邊的梁杰嚇得魂飛魄散,一擁而上,死死抱住狂暴的張七,幾乎要被他掙脫。

“張爺!冷靜!官兵火器太毒!您沖出去就是送死啊!留得青山在!”梁杰聲嘶力竭地勸阻,聲音都變了調。

張七奮力掙扎著,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族弟倒下的方向,又看向對面那森嚴的盾墻和黑洞洞的、不斷噴吐死亡的銃口,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噴發,幾乎要將他自己的理智焚燒殆盡。他死死攥著刀柄,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牙齒咬得滲出血絲。幾十息(約一分鐘)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那狂暴的、玉石俱焚的沖動才被強行壓下,化作深入骨髓的怨毒和冰冷的、擇人而噬的殺意。他猛地推開死死抱著他的親兵,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仇恨:

“給老子…繼續射!往死里射!壓住他們的炮!壓住他們的鳥銃!等梁杰的死士沖上去…老子要他們…血債血償!十倍!百倍地償!”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遠處官兵盾牌后隱約的身影。

戰場中央,兩道鋼鐵與血肉構成的盾墻依舊在硝煙彌漫中沉默地對峙著。箭矢帶著尖嘯在空中交錯飛舞,鉛彈撞擊盾牌發出沉悶的噗噗聲,傷者的哀嚎和瀕死的呻吟從未停歇。鮮血如同廉價的染料,不斷潑灑在冰冷堅硬的凍土上,迅速凝結成新的、暗紅色的、粘膩的冰凌。這片曾經孕育著希望與豐收的廣闊麥田,此刻已徹底淪為一座巨大而殘酷的絞肉磨坊,貪婪地吞噬著雙方士兵的生命與勇氣,將“血沃麥田”這四個浸透血淚的大字,用最原始、最暴戾的方式,深深鐫刻在這片飽經苦難的大地之上。而這場決定東平州命運的血腥決戰,其最慘烈、最核心的碰撞,才剛剛拉開它猩紅的帷幕……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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