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瑤與小楓酒足飯飽，結伴返回落腳的客棧。剛推開客棧大門，阿武阿力便快步迎了上來，稟報道：“小姐，云兒姑娘今早在橋上被人擠得險些落水，情急之下拽住了一旁二皇子的衣角。虧得二皇子反應快，在她剛沾到湖水時就拉了上來，只是兩人都濕了些衣裳，我們便先回客棧了。這會兒云兒姑娘和二皇子該是各自在房里歇息，特意留我們在這兒等您二位回來。”

話音剛落，李瑤瑤便瞥見樓梯口立著的卿泉，他目光灼灼，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手——她這才猛然想起，方才一路回來，自己始終牽著小楓的手。

“我也要牽。”卿泉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梯，到了李瑤瑤跟前，才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李瑤瑤心頭一窘，慌忙松開小楓的手，岔開話題：“云兒她沒大礙吧？”

卿泉眉梢微挑，那神情仿佛在說“能有什么事”。見李瑤瑤只松開了小楓，卻沒把手遞過來，他索性主動伸手，與她十指相扣，緊緊攥住。

小楓見狀，也伸手牽住了李瑤瑤的另一只手，輕聲道：“姐姐，我們回房換件衣裳吧，晚上還要去看夜浪燈船，別錯過了時辰。”

于是李瑤瑤被兩人一左一右牽著，一路帶到房門前。就在小楓和卿泉各自伸手去推房門的瞬間，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猛地抽回雙手溜進房內，反手“砰”地關上房門，背靠著門板，心臟“怦怦”跳得像要撞出來，許久都沒平復。

換好衣服后的李瑤瑤去看了看云兒，見她似已睡熟，便沒去打擾。隨后她對阿武阿力道：“今晚你們自去盡興玩會兒，不必跟著我了。我和小楓、二皇子三人，就在碼頭邊看看夜浪燈船。”

三人剛到碼頭，便見岸邊樹上掛滿各式燈籠，水里數十艘裝飾著彩燈的小船組成“燈海”，在近海游弋。李瑤瑤走到碼頭邊的攤販處，買了三份許愿燈，分給小楓和卿泉各一個。她提筆在紙條上迅速寫下“萬事利貞，百福駢臻”，卿泉瞄了一眼，挑眉道：“這愿望未免太泛了些，就沒個具體念想？”小楓也湊過來看，忍不住問：“姐姐，你這愿望不夠明確呀，得寫清楚想要什么才好呢！”

“沒事，我本就沒什么特別想要的。”李瑤瑤笑著解釋，“萬事利貞，百福駢臻——便是愿諸事順遂合宜，百般福氣一并到來，這難道不好嗎？”她轉而看向兩人，“你們倒好，自己還沒動筆，倒先來說我了！”

小楓把手里的紙條往她面前一遞，笑得燦爛：“我的愿望早就實現啦，就是能一直跟姐姐在一起！這紙條給你，姐姐還有什么想要的，就當是小楓送你的！”

卿泉也跟著把紙條遞過去，語氣淡然卻帶著誠意：“我也一樣，送你。”

李瑤瑤沒想到這兩人比她還不奢求，對眼下的日子竟是這般滿足。她接過兩張空白紙條，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你們啊……罷了，那我便替你們寫上。”

說著，她先拿起一張，筆尖稍頓落下字跡：“愿護所愛，歲歲不離。”又拿起另一張，略一思忖，寫下：“心之所向，素履能及。”

她把兩張紙條遞過去：“你們自己挑一個放進燈里吧。”

小楓盯著兩張紙條看了半晌，伸手拿起寫著“心之所向，素履能及”的那張，撓撓頭道：“這話說得怪有勁兒的，我選這個！”

卿泉則拿起剩下的那張，指尖輕撫過字跡，抬眼看向李瑤瑤，嘴角噙著一絲淺淡笑意：“這個合我心意。”

隨后三人將燈交給船邊的“船家”。船家接過燈，嫻熟地將其放入水中，眼看著它們隨著其他燈盞一同往深海漂去。

恰在此時，岸邊燃起“海焰煙花”，特制的煙花沖上夜空，炸開時如浪花飛濺，瞬間將海面與夜空染成一片絢爛。

小楓看得眼睛發亮，忍不住拉著李瑤瑤的袖子：“姐姐你看！這煙花跟平時見的不一樣，真像海里的浪花兒！”

卿泉站在一旁，目光掠過漫天煙火，落在李瑤瑤臉上，輕聲道：“這般景致，倒是配得上今日的燈船。”

李瑤瑤望著眼前的燈海與煙花，又看看身邊的兩人，唇邊漾起溫暖的笑意：“是啊，這般光景，確實難得。”三人并肩而立，任煙火的光芒在臉上明明滅滅，空氣中滿是熱鬧與安寧交織的氣息。

煙火散后，晚風帶著海水的潮氣漫過來，拂得人衣袂微揚。小楓揉著肚子嘟囔：“看了這許久，倒有些餓了。”碼頭附近有家賣海鮮粥的攤子，粥香混著姜絲的暖味飄得很遠，三人便往那邊去了。

剛坐下點了三碗艇仔粥和一碟炸蝦球，就見不遠處也坐了兩人。李瑤瑤抬眼一瞧，不由頓了頓——那穿杏色錦裙、姿態驕矜的正是莫娜塔，她身邊立著個青衫男子，眉眼清俊，正是那日在街上被鞭打的花岫。

這時，不知道哪來的兩個醉漢撞了過來，其中一個踉蹌著險些撞到莫娜塔，花岫眼疾手快，伸手擋在了她身前。那醉漢罵罵咧咧地推了花岫一把：“哪來的小倌，也配擋路？”

花岫踉蹌著撞到桌角，手肘磕得發紅，卻仍是先回頭看莫娜塔：“您沒事吧？”

莫娜塔本想發作，卻見那醉漢又要伸手去撥花岫的頭發，嘴里污言穢語不斷。她心頭莫名一堵，脫口而出：“住手！他是我帶來的人，輪不到你們放肆！”莫娜塔站起身，語氣驕橫依舊，卻下意識將花岫往身后拉了半步，那姿態，竟與昨日在街上揮鞭時的冷漠判若兩人。

那兩個醉漢被這么一喝，清醒了幾分，再揉揉雙眼看清對方，嚇得“噗通”跪了下來：“莫掌事對不住，小的喝醉了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請您大人有大量！”

莫娜塔懶得計較，揮了揮手：“滾吧。”又重新坐回位置。

待兩人離去，花岫也跟著坐了下來，聲音溫軟：“主君消消氣，試試這個金珠蠔烙餅。奴家剛剛路過前頭的攤販，聽說是今年滄瀾祭的新品，女子吃了能收獲如珍珠般光澤的肌膚，便買了一份想著給您試試。”說著從懷里掏出個油紙袋遞過去，“還熱著呢，小心燙。”

莫娜塔垂眼看向他，目光掃過他手腕上昨日被鞭打的淡紅傷痕，又落在方才撞得發紅的手肘上，喉間滾出兩個字：“笨蛋。”

花岫只是淺淺一笑，沒再多說。

李瑤瑤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說不出的滋味。瞧著花岫對莫娜塔的體貼順從，再想起昨日里那道觸目驚心的鞭痕，只覺這溫情里裹著說不清的酸楚；而莫娜塔那句帶著點別扭的“笨蛋”，又隱隱透出些微變化，倒讓人猜不透這驕縱的性子底下，他們的關系究竟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