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種子
- 單車碾過祠堂月影
- 聽風鑒瞳
- 2615字
- 2025-08-05 09:00:00
楚家的案子塵埃落定那天,學校的銀杏葉黃得正盛。
蘇念抱著剛獲獎的小麥標本,站在頒獎典禮的臺上,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一眼就鎖定了江逾白——他照舊靠在那輛二八大杠旁,手里舉著塊牌子,上面“笨蛋最棒”四個字丑得像小學生涂鴉,卻讓她笑出了眼淚。
下臺時,江逾白把牌子塞進車筐,從背后捧出一束向日葵:“恭喜我們的小麥專家獲獎。”
“哪是什么專家。”蘇念接過花,臉頰發燙,“就只是培育出抗倒伏的新品種而已。”
“在我這兒就是專家。”他低頭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指尖劃過皮膚,帶起一陣輕癢,“晚上去我家吃飯?做你愛吃的番茄炒蛋。”
蘇念愣了愣:“你家?”
“嗯,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江逾白耳尖泛紅,“順便……給你看樣東西。”
他租的房子在老城區巷子里,一樓帶個小院子,幾株向日葵在院里盛放。角落里的二八大杠車座換了層新軟墊,車把上掛著銀杏葉掛墜,比之前多了幾分暖意——是上次去楚家農場后,他特意添的。
“進來吧。”推開門,屋里布置簡單卻整潔,書架上擺滿農業和計算機書籍,最顯眼處放著那本相冊和她的觀察日記。
“要給我看什么?”
江逾白從抽屜取出個木盒,打開——牛皮紙袋里裝著種子,上面寫著“江念麥”三個字。
“這是……”
“用你培育的新品種和我找的抗蟲基因雜交出來的。”他撓撓頭,略顯局促,“查過資料,這小麥既能抗倒伏,又能抗病蟲害,產量比普通小麥高30%。”
蘇念指尖拂過紙袋上的字,心跳漏了一拍:“江念麥……是我們的名字?”
“嗯。”江逾白眼神亮如星,“想不想明天一起種在院子里?”
第二天一早,兩人蹲在院里翻土。蘇念撒種,江逾白澆水,陽光把泥土的腥氣曬成暖烘烘的味道。
“對了,”蘇念忽然抬頭,“你那自行車到底多少錢買的?總不會是路邊撿的吧?”
江逾白握著水壺的手頓了頓,轉頭看她,眼里帶笑:“不是撿的,是我媽當年的陪嫁,當年花了一百二十塊,現在……”他故意拖長音,“至少值一個億。”
“騙人!”蘇念抓起一把土撒過去,卻被他反手抓住手腕,輕輕一拉跌進懷里。
泥土沾了滿身,兩人眼里的光卻藏不住。
“沒騙你。”江逾白低頭,鼻尖蹭過她的額頭,聲音低沉,“對我來說,它是無價的。不過現在……”他目光掃過她的小腹,“可能要加些重量了。”
蘇念臉“唰”地紅透,推開他站起身:“耍流氓!”
江逾白低笑出聲,望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忽然覺得那些年的隱忍辛苦,都在此刻有了意義。
那個蹲田埂給小麥起名的笨蛋,那個丟了日記會哭的笨蛋,那個因玩笑臉紅的笨蛋。
“蘇念。”
“嗯?”
“明年這時候,一起收麥子吧。”
“好啊。”蘇念點頭,踢了踢腳下的土,“到時候你騎車帶我去麥田,就像第一次去楚家農場那樣。”
“沒問題。”江逾白伸手把她的碎發別到耳后,“不過那時候,車后座該加個小座位了。”
“又耍流氓!”
夕陽穿窗而入,院里向日葵迎著光,開得正好。
“江念麥”抽穗那天,蘇念收到市農業局的快遞——證書上寫著“‘江念麥’通過新品種認證,準予推廣種植”。
她抱著證書沖進實驗室,卻見江逾白對著電腦皺眉,屏幕上是國外公司的郵件,開價千萬想買專利。
“賣嗎?”蘇念眼睛發亮,“千萬夠買一百輛二八大杠了!”
江逾白敲了下她的額頭:“就知道自行車。”他刪掉郵件,調出文件,“打算和市農科院合作,免費給農戶提供種子,只收技術指導費。”
“為什么?”
“我媽說過,好種子要種在最需要的土地上。”他轉頭看她,陽光落在睫毛上,“而且,我想讓‘江念麥’長遍全國,讓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們一起種的。”
蘇念心頭一震,忽然覺得千萬巨款遠不如這句話動人。
推廣會定在秋收后,來的都是農戶和專家。蘇念站在臺上介紹“江念麥”,手心冒汗時,瞥見江逾白舉著牌子站在臺下,“我家笨蛋最棒”幾個字依舊難看,卻讓她瞬間松了勁。
會后,一位老農攥著蘇念的手,眼眶發紅:“姑娘,這麥子早推廣幾年,俺們村去年就不會因蟲害賠本了。”
江逾白遞過種植手冊:“大爺,這是指南,有問題打這個電話,我隨時在。”
老農看著手冊上的名字,突然道:“你是江志國的兒子吧?這字跡跟你爸當年寫的技術要點一個樣!”
江逾白動作頓了頓,隨即笑答:“是,我是江志國的兒子。”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坦然承認自己的身份。
回家路上,蘇念坐在自行車后座,輕聲問:“以前很怕別人知道你是江家的兒子?”
“嗯。”江逾白聲音很輕,“總覺得沒本事,對不起爸媽的名聲。”
“現在呢?”
“現在不怕了。”他低頭看了眼車筐里的證書,“因為有你,還有‘江念麥’。”
蘇念把臉頰貼在他背上,忽然覺得這吱呀作響的二八大杠,比任何豪車都讓人安心。
冬至那天,江逾白把蘇念拉到種“江念麥”的院子。麥子已收割,田埂上用麥秸擺了個愛心,二八大杠車筐里放著絲絨盒子和一封信。
“先看信。”江逾白聲音發顫,耳尖紅得像草莓。
信上字跡依舊難看,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蘇念:
第一次見你,是在高中實驗田。你蹲在那兒給小麥起名,陽光落在發梢,我想,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
后來撿到你的日記,看你寫‘想種出最好的小麥’,突然覺得,笨得有點可愛。
再后來,看你為‘江念麥’熬夜查資料,看你在臺上發光,才發現,我早不是為復仇接近你了。
我想陪你種一輩子麥子,想每天騎車送你去實驗室,想在車筐里永遠放你愛喝的奶茶。
所以!
你愿意讓這輛自行車,載我們走一輩子嗎?”
蘇念的眼淚落在信上,暈開墨跡。抬頭時,江逾白單膝跪地,打開絲絨盒子——里面不是鉆戒,是枚用“江念麥”麥穗做的戒指,麥芒打磨得圓潤,中間嵌著銀杏葉碎鉆。
“這是用第一批‘江念麥’做的。”他聲音帶哭腔,“有點糙,但……”
“我愿意。”蘇念撲進他懷里,把臉埋進頸窩,“我早就愿意了。”
江逾白愣了愣,隨即緊緊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院里的向日葵雖謝,飽滿的花盤卻像在鼓掌。二八大杠的車鈴被風吹得“叮鈴”響,仿佛在說“早知道了”。
蘇念摸著手指上的麥穗戒指,想起第一次坐這輛自行車時,還在緊張該不該抓他的腰。而現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住他,告訴全世界,這是她的人。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當年在我日記最后一頁寫‘把自己的筆記本撕了封面給我’,那本筆記本呢?”
江逾白撓撓頭,從屋里拿出個用膠帶粘了又粘的本子,牛皮紙封面上,寫滿生物筆記,字跡和現在如出一轍。
“在這里。”他翻到最后一頁,上面畫著株丑萌的小麥,旁邊寫著:“借你的名字用一下,等我有本事了,就種出真正的‘小白’。”
蘇念笑著捶了他一下:“笨蛋,那是我給小麥起的名字,不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江逾白握住她的手,眼神明亮,“但在我心里,你早就和它一樣,是我想守護一輩子的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