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把公交站臺的玻璃棚照得透亮，林悅站在陰影里，第三次檢查帆布包——身份證、學歷證書、簡歷，還有那支新買的黑色水筆，一樣都沒少。藏藍色的西裝套裙熨得筆挺，領口的蝴蝶結被她系了又拆，拆了又系，直到滿意為止。短發被她用發膠輕輕固定住，鏡中露出的耳垂泛著淡淡的紅，是緊張的。

“鼎盛大廈到了。”公交報站聲驚醒了她的思緒。林悅跟著人群下車，抬頭望去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寫字樓像一柄刺入云霄的銀色長劍，玻璃幕墻反射著朝陽的光芒，晃得人睜不開眼。門口的旋轉門不停轉動，穿著精致套裝的白領們魚貫而入，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得像風鈴。

她攥緊帆布包帶，指腹在磨得發亮的皮革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氣，邁著有些僵硬的步子走了過去。門口的保安穿著筆挺的制服，對著她禮貌地點頭，目光里沒有絲毫異樣，倒讓她更緊張了，像個偷偷闖入城堡的灰姑娘。

大堂比她住的出租屋整棟樓還要大，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能照出她的影子。前臺小姐坐在半圓形的柜臺后，妝容精致，笑容得體：“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我……我是來入職的，我叫林悅，和沈總約好的。”林悅的聲音有點發緊，手心沁出的汗濡濕了包帶。

“請稍等。”前臺拿起內線電話，輕聲說了幾句，然后對她笑道，“沈總正在開會，張助理馬上下來接您。”

林悅點點頭，站在原地不敢亂動，目光忍不住四處打量。大堂角落擺著巨大的綠植，葉片上沒有一點灰塵；墻上的電子屏滾動播放著公司新聞，沈逸辰的身影一閃而過，穿著深色西裝，正在和外國人握手；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氛，混合著咖啡的香氣，和她出租屋里的霉味截然不同。

“是林悅小姐嗎？”一個溫和的女聲在身后響起。林悅轉過身，看到個穿著米色套裝的女人，三十歲左右，戴著細框眼鏡，氣質干練。“我是張助理，跟我來吧。”

“張助理好。”林悅連忙跟上，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在空曠的大堂里格外清晰，讓她臉頰發燙。

電梯是觀光梯，透明的轎廂外是城市的縮影。隨著樓層升高，樓下的車流變成了移動的火柴盒，行人像螞蟻一樣渺小。林悅盯著自己在轎廂壁上的倒影，那個穿著新西裝、眼神緊張的女孩，真的要在這里開始新生活了嗎？

“到了。”張助理按下“18”樓的按鈕。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安靜的氣場撲面而來——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音；兩邊的辦公室門都關著，只有門牌上的部門名稱清晰可見：“總裁辦公室”“副總裁辦公室”“戰略投資部”……

張助理在一扇厚重的木門前停下，輕輕敲了敲：“沈總，林悅來了。”

“進來。”沈逸辰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比電話里更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張助理推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林悅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身后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辦公室比她想象中簡潔得多，沒有奢華的裝飾，卻透著低調的質感。整面墻的落地窗讓陽光毫無保留地涌進來，照亮了深色的實木辦公桌，桌面上除了筆記本電腦和幾份文件，再無他物，連筆筒里的筆都排列得整整齊齊。靠墻的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各種書籍，從經濟管理到世界通史，甚至還有幾本厚厚的機械工程手冊，書脊都挺括如新，顯然是常被翻閱的。窗臺擺著一盆文竹，葉片修剪得一絲不茍，連花盆都是素色的陶瓷款。整個空間透著一股嚴謹到近乎刻板的秩序感，和沈逸辰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沈逸辰坐在辦公桌后，穿著深灰色的西裝，領帶打得恰到好處。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林悅身上，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坐。”

林悅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椅面柔軟卻有支撐力，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

“張助理應該跟你說過基本情況了？”沈逸辰翻開面前的文件夾，里面是林悅的簡歷，“你的主要工作是協助我處理日常事務，整理文件，安排會議，還有……偶爾的臨時任務。”

“嗯，張助理說了。”林悅點點頭，手心又開始冒汗，“我會努力學習的。”

“不用太緊張。”沈逸辰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你先跟著張助理熟悉公司環境，下午開始做入職培訓，主要是熟悉公司制度和辦公系統。”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藍色的工牌，遞了過來，“這是你的工牌，門禁和就餐都需要。”

林悅雙手接過工牌，塑料外殼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鎮定了些。照片上的自己有點拘謹，但眼神很亮。工牌上的名字“林悅”下面，部門一欄寫著“總裁辦”，三個字讓她心里泛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謝謝沈總。”

“具體的工作內容，張助理會跟你詳細說。”沈逸辰合上文件夾，“她在公司待了五年，經驗很豐富，有不懂的就問她。”

“好的。”

“張助理，”沈逸辰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張助理立刻推門進來，“帶林悅去熟悉一下環境，安排培訓。”

“好的沈總。”

林悅跟著張助理走出辦公室，關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沈逸辰已經低頭看向電腦屏幕，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格外清晰，像用刀刻出來的。書架上的書在陽光下投下整齊的陰影，連文竹的葉片都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卻絲毫不破壞那份嚴謹的秩序。

“我們先去辦公區。”張助理領著她穿過走廊，推開一扇玻璃門。里面是開放式的辦公區域，幾十張辦公桌整齊排列，每個人都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鍵盤敲擊聲匯成一片低沉的“沙沙”聲，卻不嘈雜。

“這是市場部，那邊是人力資源部。”張助理指著不同的區域，“你的工位在那邊，離我很近，有什么事方便找我。”

林悅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辦公桌干凈整潔，電腦是最新款的筆記本，旁邊還放著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張助理笑著說，“沈總說新員工需要點新鮮感。”

林悅的心莫名一跳，指尖輕輕碰了碰多肉的葉片，軟軟的，帶著點絨毛。

張助理又帶她去了茶水間，里面的咖啡機正在工作，飄出濃郁的香氣；冰箱里塞滿了各種飲料，貼著“員工自取”的標簽；甚至還有臺面包機，旁邊擺著果醬和黃油。“公司福利還不錯吧？”張助理拿起一個馬克杯，“咖啡和茶都是免費的，下午有下午茶，一般是水果和點心。”

林悅看著這一切，覺得像在做夢。她以前的公司，茶水間只有一個老舊的飲水機，連紙杯都要省著用。

“這邊是會議室區域，”張助理繼續往前走，“小會議室適合部門討論，大會議室有視頻設備，經常開遠程會議。”每個會議室門口都有電子屏，顯示著使用時間和會議主題，精確到分鐘。

走到走廊盡頭，張助理推開一扇門：“這是資料室，里面有公司的各種檔案和資料，需要登記才能進入。”林悅探頭看去，里面的書架比沈逸辰辦公室的還要多，一排排檔案盒整齊地排列著，標簽清晰。

一圈逛下來，林悅的腳都有些酸了。張助理看她有點累，笑著說：“先回工位休息一下吧，下午一點半開始培訓。”

回到自己的工位，林悅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天空。云層很薄，像棉花糖一樣飄著。樓下的車水馬龍變成了模糊的光影，遠處的公園綠地像塊綠色的地毯。她拿起桌上的多肉，放在陽光下，葉片上的絨毛閃閃發光。

旁邊工位的女孩探過頭來，笑著打招呼：“你是新來的林悅吧？我叫李萌，做行政的。”

“你好，我是林悅。”林悅也笑了，緊張感消散了不少。

“不用緊張，咱們總裁辦雖然聽著嚇人，其實大家都很好相處的。”李萌眨眨眼，“沈總看著嚴肅，其實對下屬挺照顧的，就是……要求有點高。”

林悅點點頭，想起沈逸辰辦公室里那些排列整齊的書，和桌面上一絲不茍的文件，確實像個要求嚴格的人。

中午的午餐是在公司食堂吃的，自助餐臺上擺滿了各種菜肴，葷素搭配，還有水果和湯。林悅拿著餐盤，有點不知所措，李萌拉著她：“別客氣，隨便拿，不夠再添。”

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陽光和樓下來來往往的人，林悅忽然覺得，昨天那些糾結和害怕都很可笑。也許，她真的可以在這里扎根，真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下午的培訓很枯燥，全是公司制度和流程，但林悅聽得很認真，筆記本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張助理講得很細致，時不時停下來問她有沒有不懂的地方，耐心得像個老師。

培訓結束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林悅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張助理走過來：“明天開始，你就正式跟著我熟悉工作了，主要是整理沈總的日程和文件。”

“好的張助理。”

“對了，”張助理像是想起了什么，“沈總讓我告訴你，明天早上九點，有個高層會議，需要你去做記錄。”

林悅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我……我可以嗎？”

“放心，不難的，我會帶你一起。”張助理拍了拍她的肩膀，“早點回去休息吧，第一天上班肯定累了。”

走出鼎盛大廈時，夕陽的余暉給玻璃幕墻鍍上了一層金色。林悅看著手里的工牌，在暮色中輕輕笑了。今天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但工牌的重量和筆記本上的字跡都在告訴她，這不是夢。

她抬頭看了看十八樓的方向，沈逸辰辦公室的燈應該還亮著吧？那個嚴謹又帶著點溫和的男人，竟然真的給了她一個全新的開始。

公交駛來，林悅隨著人群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窗外的街景緩緩向后移動，像一幕幕正在翻開的新篇章。她知道，未來的路肯定不會一帆風順，但至少此刻，她心里充滿了希望。

就像這夕陽，雖然短暫，卻預示著明天會有更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