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睿澤的反應速度還是要比蘇蘭芷快，他迅速上前托住孫文兒的腰將她從房梁上抱了下來。

落地時，孫文兒的手指不停在顫抖，眼睛緊閉，嘴唇因為缺氧而發白，喉嚨里發出稀碎的嗚咽。

蘇蘭芷扶住她的身體，湊近去聽她嘴里的話。

“不要……不要救我……”

聽見孫文兒絕望的話語，蘇蘭芷的心里也開始彌漫起酸楚，她將孫文兒慢慢扶起，從身后溫柔地環住她的肩，手掌順著她后背慢慢地拍打，聲音放得極輕極柔：“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有事情說出來，死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孫文兒起初還在掙扎，可被蘇蘭芷溫軟的語氣包裹著，掙扎的力度漸漸小了。

最后的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一頭扎進蘇蘭芷的頸窩里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起來。

眼淚打濕了蘇蘭芷的衣服，哭聲里充滿了委屈和無助。

蘇蘭芷沒有說話，繼續輕輕地拍著背，任由她宣泄情緒。

等孫文兒的哭聲漸漸平息，她才從蘇蘭芷的懷里退出來，眼睛紅得不成樣子，卻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她把被眼淚糊住的頭發全部撥到耳后，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向蘇蘭芷和卓睿澤介紹道：“我叫孫文兒，多謝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孫姑娘言重了。”

她踉蹌著走到桌子前，給蘇蘭芷和卓睿澤倒水，拿起茶壺時，她的雙手還在微微發抖，茶水濺出了幾滴在桌面上。

“還沒問兩位怎么稱呼？為何會來我家敲門？”

孫文兒其實聽到了敲門聲，只是那時她去意已決，并沒有理會。

蘇蘭芷接過水杯，微笑著回答：“我叫于玉，他叫……”一個稱呼在蘇蘭芷腦海里一閃而過。

“他叫小河。”

“小河”兩個字出口不光是卓睿澤就連蘇蘭芷都有一瞬間怔愣，她沒想到自己就這么將閃過的稱呼說了出來。

孫文兒的注意力顯然沒有在他們兩個身上，因此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倆的失神。

聽到回答只是點點頭，也沒有在意他們是否回答完自己的問題。

她接著開口說：“那你倆是……什么關系啊？看起來像……”

“姐弟。”/“夫妻。”

二人同時回答。

蘇蘭芷驚訝的轉頭看向卓睿澤，她怎么也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卓睿澤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泛著紅，連忙低下頭躲避蘇蘭芷質問的眼神。

孫文兒看著兩人的反應，嘴角輕輕彎了彎。

她沒有開口，心里卻忍不住感嘆——真是年輕啊。

恍然間，她想起自己與趙少杰剛確定關系沒多久，他也是這樣，只是跟自己說話都會臉紅。

蘇蘭芷見卓睿澤一直不回頭，便也不想再糾結“夫妻”還是“姐弟”的稱呼。她連忙轉移話題，臉上堆著笑：“我們倆這兩天剛從外地來到京都，手里的銀子不多，想著在這邊看看有沒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我們連著敲了幾家門，沒有一家開門，真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敲了姐姐你家的門后，聽見沒有聲音，原本都打算走了，未曾想……”

蘇蘭芷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后面的事兒都知道了。

“原是如此，于姑娘初到京都不知道這些很正常。”

“這里因為離青機營不是很遠，所以這條巷子里大部分都是軍屬，這個時候她們都在外做工。”

“至于房子出租……我記得巷尾還有兩家，價格也不是很貴。”

蘇蘭芷聞言大喜：“那太好了孫姐姐，說不定我們以后就是一個巷子的鄰居了。”

這話像是戳中了孫文兒的痛處，她的眼眸垂了下去：“我……我過幾天就會離開這里了。”

蘇蘭芷聞言，臉色立刻變了，她著急地往前走了兩步：“孫姐姐這是何意？”

孫文兒抿著嘴沉默不語。

見孫文兒不說話，蘇蘭芷又扭頭看向卓睿澤，用眼神示意他開口。

卓睿澤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了半步，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認真：“孫姑娘，恕我失禮。”

“剛才你說這里大部分住的都是軍屬，那不知你的親人是否也在青機營里呢？”

“若是在，可是受了他的欺負，無處伸冤所以想不開呢？”

他故意頓了下，目光落在孫文兒臉上，“若是如此，不妨大膽說出來。我和我……”他在心里快速斟酌著稱呼，最后不管蘇蘭芷投來的眼神，堅定地說，“我和我的娘子，定會幫你伸冤。”

蘇蘭芷面上掛著附和的笑，手卻已經伸到了背后，利用錯位，狠狠掐了下卓睿澤的腰。

卓睿澤眉頭幾不可察地跳了下，卻沒敢躲開，只是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孫文兒被兩人的真誠打動，眼眶又開始發熱：“其實這些年，我不算過得委屈，反而……反而算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哭腔，“我從小就是孤兒，跟著弟弟在舅舅家長大。舅舅家不富裕，我每天要洗衣做飯到深夜，還要看舅媽臉色。”

“后來我認識了他，他知道我的身世，卻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反而一心一意待我。他第一次去舅舅家提親，一下子就拿出了攢了半年的俸祿，說要娶我，讓我以后不用再受委屈。”

“可現在……”孫文兒的聲音哽咽了，“老天可能覺得我不配擁有幸福。”

“我想，也許我們分開，對他才是最好的。”

蘇蘭芷站在一旁，聽著這些話，眼眶也忍不住紅了。她剛想開口安慰，自己就被一個“龐然大物”撞得往前踉蹌了幾步。

卓睿澤眼疾手快，立刻將蘇蘭芷往后摟了一下。

蘇蘭芷重心不穩，她下意識伸手去抓，手掌落在一個堅實的地方，捏了捏。

咦？還挺熱乎的。

蘇蘭芷定睛一看，原是卓睿澤的手臂。

她臉頰微熱，連忙收回手，沖著卓睿澤干笑了兩聲。

卓睿澤看著她，目光帶著有幾分說不清的意味，看得蘇蘭芷心里發虛，連忙抬頭看向前面。

一抬頭，趙少杰正跪在孫文兒的身前，身上還穿著青機營的鎧甲。

他緊緊抓著孫文兒的手，聲音哽咽：“文娘，不能分開！我們不能分開！”

孫文兒見到他，眼淚掉得更兇了，用力想推開他：“你走！我們分開對你才好！你要是升了……”

“我不升了！”趙少杰打斷她的話，“我已經遞了辭呈，青機營的副將我也不當了。”

孫文兒聽見之后哭罵道：“你瘋了！這副將是你在戰場上拼了命換來的，你怎么能說辭就辭！”

“我沒瘋。”趙少杰還是沒將孫文兒的手松開，“我當這個副將，是為了能護著你，給你一個更好的生活。要是連你都護不住，這職位還有什么用？”

兩人抱著哭作一團，屋內的氣氛滿是悲傷。

蘇蘭芷看著眼前的景象，深吸一口氣，突然開口，聲音清亮，壓過了兩人的哭聲：“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