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米之炊,畫餅為糧
- 大明:我真沒想當國師啊
- 蒙堤觀柳
- 3483字
- 2025-08-24 07:30:00
錢振的話鏗鏘有力,帳內氣氛為之一變,眾人紛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連最桀驁的悍將都已口服心服,其余眾人心中殘存的最后一點猶疑,也隨之煙消云散。
“請大人下令!”李信、王輔、周勇等人亦齊齊躬身抱拳,聲音沉凝。目光中先前的懷疑與試探已化為決斷與信任。
帳內氣氛,一時堅毅無比。
陳立卻并未順勢下令。他緩步走到那仍在轉動的水力模型前,伸手輕輕按住齒輪。機括停轉,方才還生機勃勃的沙盤,霎時停止了運轉。
陳立轉過身,臉上先前的激昂之色已斂去無蹤,唯余沉靜。
“諸位將軍,藍圖雖好,還需有米下鍋。”
他豎起兩根手指。
“想要將這張圖變成現(xiàn)實,我們還缺兩樣東西。”
“第一,”他屈下了一根手指,“錢。”
“修建水庫開鑿渠道建造工坊……這一切都需要錢。需要購買大量的石料、木材、鐵料,需要雇傭技術精湛的石匠、木匠。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想要完成整個規(guī)劃工程,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所需白銀不下十萬兩!”
“十……十萬兩?!”
李信與王輔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他們作為指揮僉事當然清楚洱海衛(wèi)現(xiàn)在的財政狀況。整個衛(wèi)所的賬面上除了皇帝陛下賞賜下來的那五千兩銀子(與外來商人交易已經(jīng)花費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零散的銅錢和早已形同廢紙的寶鈔。別說十萬兩,就是一萬兩都拿不出來!
“我們可否上書西平侯,請求朝廷撥款!”王輔急切地說道。
“可以。”陳立點了點頭,“我已經(jīng)寫好了奏疏,明日便會派人送往昆明。我相信侯爺和陛下一定會支持我們。但是……”
他話鋒一轉。
“遠水解不了近渴!”
“奏疏往返朝廷撥款,一來一回至少需要三個月!而我們的工程等得起嗎?雨季等得起嗎?即使大壩暫時不修,河道疏浚與防汛設施這些工程,也不是五千兩銀子能解決的。”
王輔沉默了。
陳立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們缺的人。”
“缺人?”這次連最沉穩(wěn)的李信也皺起了眉,“大人,我衛(wèi)所數(shù)萬軍民,怎會缺人?”
“我所說的,非是只會聽令行事的勞力。”陳立搖了搖頭,眼神變得無比深邃,“我說的,是‘自由’的人。”
“我們這幾萬軍民都隸屬于‘衛(wèi)所軍戶’。讓他們去屯田去操練去服徭役,這是他們的‘本分’,是寫在大明律法里的。”
“但是,”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下來,“我們要做的,是一項繁復浩大的工程!它光靠埋頭苦干遠遠不夠,更需要人人用心、用腦。此事之艱巨,絕非軍令所能強求。必須讓每個人都看到好處,真心想把它辦好,愿意為此多操一份心、多出一份力,甚至不惜冒險犯難!眾志成城,方能成功。”
這番充滿了“人性”和“激勵”理論的奇談怪論,再次讓帳內所有將領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們不明白干活就是干活,領軍令服差役天經(jīng)地義。怎么到了這位陳大人的口中,還分出了什么“主動”和“被動”?
陳立看著他們一臉茫然的樣子,心里不由得苦笑。他明白,自己剛才那番話可能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
在這個時代,上位者通常只把百姓看作干活的工具和冷冰冰的數(shù)字,可以隨意調用和消耗。而他想做的,恰恰是改變這一點。
他要讓洱海衛(wèi)成為英雄不問出處,但憑本事建功之地!要讓所有人的聰明才智,都有用武之地,而不必困死于被強行劃定的軍戶、民戶、匠戶、灶戶、樂戶等身份之中!
他要讓這些士兵和百姓都看到,只要努力干活,就能為自己換來實打實的好處,從而自愿地、主動地為建設家園出力。
……
“錢和人。”
陳立緩緩地走回主位坐了下來。
“這兩個問題不解決,我們沙盤上的一切,都只是畫餅充饑。”
整個指揮所內再次陷入了沉寂。
李信、王輔、錢振、周勇這四位洱海衛(wèi)的核心將領都緊鎖著眉頭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任何破局之法。
然而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陳立卻緩緩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自信。
“其實這兩個問題,未必沒有辦法解決。”
他拿起筆,在一張干凈的皮紙上寫下。
“先說錢。我們賬上沒錢,但是我們可以想辦法,弄出能當錢用的東西。”
“弄出能當錢用的東西?”李信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大人,您難道是想……私鑄銅錢?這可是要殺頭、甚至牽連全族的大罪啊!”
“不。”陳立搖了搖頭,“我們不鑄錢。我們只發(fā)行一種只在我們洱海衛(wèi)內部才能流通的——‘工糧券’!”
他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畫了一張票券的圖樣。
“這種券,由我們洱海衛(wèi)指揮同知衙門親自發(fā)行,蓋上官印作為憑證。”
“它有兩個作用。”
“第一,‘發(fā)薪’!”他看著眾人,拋出了一個顛覆性的概念,“從明日起,所有參與水利和工業(yè)建設的軍民,除了每日固定的口糧配給,我們額外再給他們發(fā)放這種‘工糧券’作為‘薪俸’!多勞多得,按日結算!”
“第二,‘兌換’!”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軍民們可以用手中的‘工糧券’,在我們新成立的‘洱海衛(wèi)供銷總社’里,兌換到他們平日里想買,卻買不到的東西!”
“比如更精細的米面,更充足的食鹽和布匹(由沐英支援的物資)!”
“比如一柄由‘灌鋼法’打造的鋒利無比的菜刀!”
“甚至將來開墾出的荒地、蓋好的新屋,孩子優(yōu)先進入將要開辦的學堂的機會。”
這番話說完,帳內鴉雀無聲。
李信和王輔管過錢糧,聽得似懂非懂,只覺得這個方法從來沒聽說過。他們心里隱隱覺得有點不對,仔細一想,這不就是跟寶鈔差不多嗎,官府自己印條子,讓百姓用干活來換。然后再讓百姓拿著條子,來換官倉里百姓創(chuàng)造的東西。這……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然而他們又覺得,這套說辭似乎又充滿了某種難以抗拒的魔力!它完美地將所有人的“勞動”與他們最渴望的“美好生活”給直接掛上了鉤!似乎有可行之處。
而陳立則繼續(xù)拋出了他的第二個解決方案。
“解決了‘錢’的問題,那‘人’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看著眾人微笑著說道:
“從明日起,我將頒布新政,暫時停止‘徭役制’。”
“取而代之的是‘募工制’!”
“所有工程,我們都不再強制攤派,而是明碼標價張榜招募!”
“修水渠一天多少工分,外加多少‘工糧券’。”
“去挖礦一天多少工分,外加多少‘工糧券’。”
“甚至去給‘蒙學’當?shù)谝慌蠋煹模覀円粯影l(fā)工分與‘工糧券’!”
“我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陳立的聲音變得無比的鄭重。
“在洱海衛(wèi)沒有‘賤役’。”
“任何一份靠自己雙手去建設家園的勞動,都值得被尊重并得到最豐厚的回報!”
……
這一夜李信和王輔幾乎是徹夜未眠。
他們的大腦一直在被陳立那套充滿了“工糧券”、“供銷社”、“募工制”等古怪詞匯的“經(jīng)濟體系”反復地沖擊著。
他們想了一夜,最終不得不承認,一個讓他們感到既荒謬、又無比佩服的事實——陳立的這個“空手套白狼”之術可行性是非常高的!
因為他手中掌握著這個體系里最核心的也是無可替代的兩樣東西。
第一是“絕對的權力”。作為洱海衛(wèi)的最高主官,他的職位和人品,都能保證“工糧券”的信用堅如磐石。
第二是“絕對的生產(chǎn)力”。作為“仙師”(在他們心中),他能源源不斷地創(chuàng)造出,這個時代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硬通貨”——更鋒利的農(nóng)具、更堅固的甲胄、更高產(chǎn)的糧食,甚至是更美好的未來!
而他只不過是巧妙地將這個“未來”,提前“預支”給了所有人,并將其轉化為了建設這個“未來”的,最原始的驅動力!
這不是陰謀詭計,而是直接給出了人們最想要的東西,讓人明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心甘情愿地加入進來。
這是陽謀!
……
第二天。
當兩份蓋著指揮同知大印的全新告示,張貼在洱海衛(wèi)新城的中心廣場時,整個衛(wèi)所頓時就嘈雜了起來!
一份是《關于發(fā)行洱海衛(wèi)內部工糧代金券及成立供銷總社之條例》。另一份是《關于停服徭役、全面推行募工制及各工種薪俸標準之公告》。
起初所有的軍民都圍在告示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不識字,也聽不懂上面那些拗口的條條框框。
李信親自站在高臺之上,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向所有人解釋起了這兩份告示的核心內容。
“……也就是說!從今天起!給官府干活不僅能領口糧,還能領一種叫‘工糧券’的票子!”
“用這個票子就能去新開的‘供銷社’里換白花花的大米,換過冬的棉布,換陳大人造的那種‘神刀’!干的越多領的越多!”
“而且!以后再也沒有拉壯丁、服徭役的破事了!所有活計都明碼標價!你想干就去報名!不想干沒人逼你!”
剛開始下面一片安靜,等李信仔細解釋清楚之后,人群里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和議論聲,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就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老天爺啊!這是真的嗎?!”
“給官府干活還能領‘工錢’?!這真是從來沒聽說過的好事!”
“走!走!快去報名!聽說去西山挖礦的工錢最高!俺要去挖礦!”
“我要去修水渠!俺要給俺婆娘孩娃換一身新棉布!”
幾萬軍民一下子變得熱情高漲,像潮水一樣,涌向那些剛剛掛出招工牌子的地方。
李信和王輔站在臺前,看著下面人群激動踴躍的場面,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心里清楚,這位陳大人,又做成了一件大事。
他沒有花費一兩銀子,沒有征發(fā)一個民夫。
他僅僅是用一張“畫出來”的餅,就撬動了一座衛(wèi)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