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

康熙手指頭敲著椅子扶手，越敲越慢，越敲越沒勁。

南懷仁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沖著明珠低聲嘀咕：“窩說什嘛來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福全屁股上像長了釘子，扭來扭去，汗嘩嘩的，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山下看熱鬧的也開始嘀咕。

“咋還沒動靜？”

“我就說是騙人的吧…”

“散了散了，再看下去，也是浪費”

連釋暫疑都蔫了，偷偷抹了把光頭上的油汗，對李雪臣哀嘆。

“完犢子了…這回怕是真要給你周兄弟念往生咒了…”

李雪臣梗著脖子：“放屁！周兄弟說行，那就肯定行！”

可他攥緊的拳頭也在微微發抖。

就在這人心都快散架的時候。

不知哪兒飄來一陣涼風。

起初沒人注意。

但很快，風大了些，卷起地上的塵土。

有人抬頭，瞇著眼看天。

“咦？那是什么？”

天邊，不知何時聚起了一小片烏云，黑壓壓的，移動得飛快。

“云！是烏云！”

“要下雨了？”

人群騷動起來。

涼風變成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大風，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吹得人衣袂翻飛。

那片烏云越滾越大，越滾越厚，迅速吞噬著湛藍的天空，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慶霄樓上，康熙猛地坐直了身體，眼神銳利，死死盯住那片壓頂的烏云。

南懷仁臉上的得意僵住了。

福全“嗷”一嗓子蹦起來：“來了！來了！天雷要來了！本塵師父要發功了！”

山下的人群徹底沸騰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忘了擁擠，忘了害怕，死死盯著山頂那孤零零的神龕和引雷桿。

神龕里。

周牧正熱得頭暈眼花，口干舌燥。

“媽的…難道真要變人干…”

忽然，他感覺周遭的喧囂好像小了點？

風聲好像變大了，透過縫隙吹進來，帶著一股土腥味和涼意。

他心頭猛地一跳，連滾帶爬地把眼睛湊到那個云母片觀察孔上。

只一眼，他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又猛地沸騰起來！

外面，已是天昏地暗，烏云壓頂！

那墨汁般的云層里，隱隱有電光竄動！

“我…我操…”

周牧嘴唇哆嗦了一下，“真…真來了？！”

剛才盼星星盼月亮它不來，現在真來了，他只覺得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手腳一陣發軟。

“沒有的時候怕你不來，真來了又怕你亂來啊，祖宗，給條活路行不行！”

他手忙腳亂地檢查身上那簡陋的避電衣，又死死抓住身下的木凳，能不能成，就看這古代手工版的法拉第籠頂不頂得住了！

漆黑的云層越壓越低，仿佛就懸在萬春亭尖上翻滾，那壓抑的氣氛，讓數萬人的現場竟變得鴉雀無聲，只能聽到風聲。

釋暫疑光頭上全是雞皮疙瘩，抱著胳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老天爺…如來佛祖…這可忒嚇人了…”

李雪臣也咽了口唾沫，但依舊嘴硬：“怕…怕什么！周兄弟搞得定！”

話音未落——

“咔嚓！！！！！！！！！”

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如同天神震震怒，撕裂了整個昏暗的天幕！精準無比地狠狠砸在那根高聳的杉木引雷桿尖上！

巨大的爆響幾乎同時炸開！震得地動山搖！不少人直接被嚇得癱軟在地！

那閃電順著纏繞桿身的粗大赤金索，化作一條耀眼扭動的電蛇，瘋狂竄入接地銅盆！

滋滋啦啦的電火花瘋狂跳躍！刺得人睜不開眼！

“護駕！”

康熙臉色煞白，猛地從龍椅上跳了起來，椅子都被帶倒了！

所有侍衛“唰”地一下，驚恐地圍攏過來。

但這僅僅是開始！

第一道雷的余威還未散盡！

“咔嚓！！！”

“咔嚓咔嚓！！！！”

一道又一道！接連好幾道更加粗壯恐怖的閃電，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爭先恐后地從云層中猛劈下來！全都精準地轟擊在引雷桿及其周圍！

整個靈山頂瞬間變成了雷電的森林！刺目的白光瘋狂閃爍，幾乎連成一片！震耳欲聾的雷聲密集得幾乎沒有間隙！

狂暴的電弧甚至在空中扭曲、交織，形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無形電場！空氣里彌漫開一股詭異的臭氧味道，還有東西燒焦的糊味！不少人頭發都豎了起來！

“上帝啊……”南懷仁目瞪口呆，手里的望遠鏡差點掉地上。

王常月真人再也保持不住淡定，猛地向前一步，胡須都在顫抖，失聲驚呼。

“天雷淬體！陰陽激蕩！這、這竟是真正的天雷劫？！古籍記載竟是真的？！”

神龕內。

周牧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瞬間降臨！

雖然絕大部分電流被引走了，但那簡陋的法拉第籠顯然沒能完全屏蔽掉所有效應。

一股強烈的麻痹感瞬間穿透了他，像針扎進肌肉纖維，血液都在沸騰，胡子根根倒豎！

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得模糊、扭曲、閃爍！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尖鳴，幾乎聽不到外面的雷聲！

“操…古代材料…果然…不達標…要…要完…”

他腦子里只剩這一個念頭，意識在劇烈的沖擊和痛苦中開始渙散，死死抓著木凳，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被烤熟、靈魂都要出竅的瞬間——

“轟！！！噼啪——！！”

一聲格外響亮的斷裂聲，甚至壓過了雷鳴！

那根飽經摧殘的杉木引雷桿，終于再也承受不住這接連不斷的恐怖能量轟擊，從中間猛地炸裂開來！燃燒著斷成數截，帶著火星和黑煙轟然倒塌！

雷聲停了，閃電熄了。

山頂，那怪異的楠木神龕靜靜矗立在山頂，隱約還有幾縷青煙冒出，一動不動。

整個靈山，上下數萬人，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

康熙保持著站起身的姿勢，目瞪口呆。

南懷仁張大了嘴巴，手里的十字架掉地上都沒察覺。

明珠、科爾坤等大臣一臉駭然。

王常月喃喃自語，仿佛見到了神跡。

福全直接癱跪在地上，望著神龕，嘴巴開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山下的百姓更是鴉雀無聲，臉上混雜著恐懼、敬畏和難以置信。

死一樣的寂靜籠罩了全場。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那個冒著青煙、寂靜無聲的神龕上。

里面的人…是成了仙…還是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