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眼睛,是兩枚潦草卻柔軟的星。
次日早晨,陽光將教室染成一片暖橙色。蘇郁揉了揉昨晚睡覺落枕發酸的脖頸,今天早讀是英語,蘇郁手指慢悠悠地翻著英語書卷起的頁角。困意仍未消散,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轉頭想要看看老師有沒有來,一縷碎發從耳后滑落,垂在頰邊。就在這轉瞬即逝的弧度里——她的目光撞進了一雙來不及躲閃的眼睛。
江敘白正倚著后排課桌懶洋洋的站著,胳膊肘壓著半攤開的物理習題集,英語書放在桌上看著蘇郁的背影發呆。他的視線像被釘在蘇郁的背影上,瞳孔里映著窗外的流云與她的馬尾辮,專注得近乎失神。直到蘇郁猝然回頭,他才猛地驚醒,慌亂中鉛筆“啪”地滾落,在全是朗朗讀書聲里泛不起一點波瀾,就如同江敘白隱晦的愛意,蘇郁壓根沒發現。
少年迅速別過臉,脖頸繃出僵硬的線條。夕陽恰好舔過他通紅的耳廓,將那層薄皮膚燒成半透明的緋玉,連耳根細小的絨毛都鍍上了金邊。他佯裝彎腰撿筆,額發垂落遮住眉眼,可攥著鉛筆的手指關節因為緊張用力到發白。習題集被手肘帶得滑向桌沿,紙頁嘩啦一聲散開,像潰逃的士兵丟盔棄甲。除了周圍的同學看了眼,就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小插曲了。
蘇郁怔在原地低聲詢問“你干什么呢,那么大反應”。
“沒事兒,不小心碰到了”江敘白鎮定的回答。
江敘白假裝冷靜地扶正書,拿起英語書開始背起英語單詞來,可是只有江敘白知道自己的思緒如同凌亂的螺旋線,又如解不開的毛線團。
蘇郁讀著讀著就回頭看一眼江敘白
“看什么看,是不是覺得我很帥啊。”江敘白突然開口。周圍人紛紛偷笑。
蘇郁也毫不示弱“對啊,帥呆了。”說完就轉身了。
可憐的江敘白,剛剛平靜的大腦風暴又開始死灰復燃了
蘇郁轉回身太快了,水杯“咚”地磕在桌角。指尖的涼意滲進血管,卻澆不滅耳后燎原的熱,尷尬的。
后排江敘白想要用背單詞來讓自己平靜,他死死盯住單詞表上“palpitate(心悸)”的釋義,字母卻在視網膜上扭曲跳動,幻化成少年燒紅的耳尖和潰不成軍和草稿紙凌亂的字跡。
——那瓶突兀的冰水、值日時揚塵的掃帚、課間鍥而不舍的追問,都藏在這倉皇一瞥的底色里。
“煩人精……”蘇郁低聲咒罵,心跳聲和著早晨學生們的讀書聲響在這個平常的早上。蘇郁堅信自己是被江敘白嚇到了。像體育課那瓶砸到眼前的冰水,像值日時突然搶走的掃帚——他總是這樣,莽撞地撞碎她的平靜,留下一地狼藉的悸動。
課間,窗外梧桐樹影搖晃,光斑在江敘白的習題集上流淌。他悄悄抬起眼簾,目光如羽毛拂過少女繃直的脊背。她的馬尾辮梢沾了夕照,碎金流淌,發絲纏繞著衣領,凝成一道纖細的剪影。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仿佛不知不覺蜿蜒成了馬尾辮的弧度。
暮色四合時,放學鈴聲響起,蘇郁終于收攏書本起身。教室后門傳來桌椅碰撞聲,等她回頭,只看見江敘白的背影和一句“快點回家吃飯了,我快餓死了,我在門口等你啊。”
蘇郁拿著書包也離開座位“我也好餓啊”
兩人說話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校園上方,空蕩的座位上,草稿紙被風掀開新的一頁。那里畫著一只氣鼓鼓的簡筆小貓,尾巴炸成蓬松的云,旁邊斜斜批注單詞:“palpit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