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死寂。

只有我粗重帶血的喘息，和周正平壓抑的、世界觀崩塌后的沉重呼吸。他盯著我手腕上那嵌入皮肉、猩紅刺目的“220”表盤，還有暗金色碑形烙印，握槍的手背青筋虬結，指節捏得發白。那眼神，像在看一頭從地獄裂縫爬出來的未知怪物。

“周隊！那瘸子他…”撞門匯報的小警察聲音都在抖，被眼前景象嚇得忘了詞。

“控制現場！疏散圍觀！沒我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間審訊室！”周正平猛地回神，嘶啞下令，鷹眼卻一秒沒離開我。他拔槍了！冰冷的槍口第一次明確對準了我的眉心！“林熄！最后一次機會！你到底是什么？！”

“咳…咳咳…”我喉嚨火燒火燎，想說話，涌上來的卻是帶著腐爛槐葉味的綠血。祖靈心碑在腕間微微發燙，勉強壓著體內翻江倒海的陰冷反噬。就在這時——

“哇——！！！”

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竟再次穿透墻壁，直接扎進我和周正平的腦子！比之前更加凄厲、絕望！仿佛被無形的鬼手扼住了脖頸，只剩下最后一絲瀕死的嗚咽！

1304的孩子！還活著！但正在被槐靈強行拖入死亡！

“呃啊！”周正平如遭重擊，悶哼一聲捂住額頭，臉色慘白如紙，槍口都晃了一下。這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哭聲，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機會！

“我是…能救那孩子的人！”我嘶吼出聲，帶著血沫，“信我…或者…看著他死！”我猛地抬起左手，手腕上那暗金色的碑形烙印驟然亮起微光！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威壓瞬間擴散！

嗡！

審訊室內殘留的、肉眼難辨的絲絲縷縷幽綠怨氣，如同沸湯潑雪，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被蒸騰凈化！連帶著那刺腦的嬰兒啼哭聲都微弱了一絲！

周正平瞳孔驟縮！他清晰感覺到了那股源自靈魂的沉重與灼熱！也看到了怨氣被凈化的異象！

砰！

審訊室的門被再次撞開！這次沖進來的是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年輕女人。她眼神銳利如手術刀，手里拎著一個銀色金屬箱，對滿室狼藉和周正平的槍口視若無睹，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我…噴在地上的那灘帶著枯萎槐葉虛影的綠血！

“陳雪？你怎么進來了？！”周正平厲喝。

“周隊，死者老刀的初步毒理報告。”陳雪法醫語速飛快，聲音清冷如冰，“血液中檢出高濃度‘HTX-7型’神經毒素，與三年前市局封存的‘慈安制藥廠非法合成物證’完全吻合！另外…”她猛地蹲下身，用鑷子極其小心地從我噴出的綠血邊緣，夾起一片幾乎看不見的透明晶片碎片！

“這是什么？”周正平槍口微垂。

“微型次聲波接收器的殘片，”陳雪抬起頭，口罩上方那雙眼睛寒光四射，“植入式，通常埋在后頸皮下。觸發后，能引導特定頻率次聲波精準攻擊目標神經中樞…致心臟驟停！”

老刀不是被“鬼”嚇死的！是被高科技毒殺！血錢是載體！這晶片是關鍵！

轟！

周正平如遭雷擊！慈安制藥廠…那是陸家控股的產業！三年前的非法合成案最后不了了之…所有線索都指向高層施壓！

“還有，”陳雪法醫的目光轉向我，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這位‘外賣員’先生噴出的‘血’里，含有高活性生物磁場殘留和…一種從未見過的放射性同位素衰變軌跡。這解釋了他為什么能‘吸引’某些東西，也解釋了他手腕上…那個東西。”她指了指我嵌著表盤的手腕。

科學！她用最冰冷的科學語言，部分解釋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不科學”！

“1304的孩子…”周正平的聲音干澀得厲害，槍口終于垂了下去，看向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驚駭，有掙扎，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怎么救？”

“去配電房！毀掉那個陣眼核心！”我咬著牙，試圖撐起身體，右臂符咒和陽壽鎖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還有…給我黑狗血！越多越好！快！”只有黑狗血能顯影老相機拍下的靈異底片，找到槐靈本體的確切位置！

“黑狗血？”周正平眉頭擰成死結。

“警犬基地！新鮮采集！要快！”陳雪法醫突然接口，語速更快，“我能弄到！給我權限！”

周正平死死盯著我，又看了一眼陳雪，額角青筋跳動。樓上那微弱到極點的嬰兒嗚咽聲如同最后的喪鐘。

“小張！帶兩個人，跟陳法醫去警犬基地！用最快的速度！把黑狗血帶回來！”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然后猛地一指我，“你！跟我去配電房！別耍花樣！否則我親手斃了你！”他一把扯下我左手腕上那已經熔毀的手銬殘余，粗暴地將我拽起來。

就在這時——

“叮咚！”

我褲兜里那破手機，又響了！不是電話，是本地新聞APP的死亡推送！

【突發！萬山地產總裁王萬山于辦公室內暴斃！死前手握大量現金！警方已介入！】

配圖是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現場遠景，但能清晰看到，王萬山肥碩的身體癱在老板椅上，一只手垂落，指縫里漏出刺目的粉紅鈔票！

血錢索命！第三單！而且直接殺到了陸家的白手套本人頭上！

草！槐靈這是瘋了嗎？！還是說…陸家要滅口了？！

周正平看到新聞標題，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王萬山的死，等于直接掐斷了陸家明面上的線索！他抓著我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嵌進我皮肉里！

“走！”他聲音嘶啞，帶著破釜沉舟的戾氣，拖著我沖出審訊室。走廊里一片混亂，隱約還能聽到樓下林老拐那破鑼嗓子在嚎“還我侄子命來”，伴隨著紙人紙馬被踩踏的嘩啦聲。

我們剛沖出警局大樓，迎面撞上一個臉色慘白如鬼的年輕保安——正是之前在云端公寓堵我的那個方臉保安！

“鬼…鬼啊！周隊長！救命！”他魂飛魄散，連滾爬爬撲過來，手里死死攥著一疊…嶄新的百元大鈔！鈔票上，還沾著點點暗紅的、像是印泥的痕跡！

“這錢…這錢是王總秘書早上塞給我的封口費！讓我別亂說配電房的事！”保安嚇得語無倫次，“我剛拿到…就…就看到王總他…他死在辦公室！眼睛瞪得老大！這錢…這錢燙手啊！它…它在動！”

周正平和我瞳孔同時一縮！

只見那保安手中緊握的鈔票，邊緣竟如同活物般，極其輕微地蠕動起來！一絲絲肉眼難辨的幽綠色氣息，正從鈔票里滲出，順著他顫抖的手指，絲絲縷縷地向他手臂纏繞上去！

血錢！第四份！而且就在眼前，即將再次索命！

“扔掉它！”我厲聲大吼！

晚了！

那保安雙眼瞬間翻白，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身體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軟倒！他手中那疊蠕動的鈔票，如同有生命般，掙脫了他的手指，輕飄飄地…落在了我和周正平腳前的地面上。

嶄新的票面，在警局慘白的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鈔票中央，一個清晰的、用暗紅色“印泥”蓋上去的詭異標記，刺目地映入我們眼簾——

那是一個由扭曲槐樹枝纏繞成的…

“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