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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染的土坡

土腥味混著血腥氣,

直往鼻子里頭鉆。

耳朵邊嗡嗡響,

槍炮聲就沒歇過氣。

我趴在冰冷的土坷垃后頭,

胸口像壓了塊磨盤石。

汗珠子順著眉毛尖,

滴進(jìn)眼睛,辣得生疼。

我使勁眨巴兩下,

甩甩頭,不敢分神。

“連長!龜兒子的炮!”

旁邊趴著的趙鐵頭吼了一嗓子,

唾沫星子噴我一臉。

他下巴的胡茬子掛著血沫子,

眼睛瞪得跟牛卵子一樣大。

“又他娘的上來了!”

他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把手里那桿老套筒,

攥得死緊,指節(jié)都發(fā)了白。

我順著他罵的方向,

從土坡的豁口望出去。

日頭毒得很,

曬得遠(yuǎn)處的麥茬地直冒煙。

影影綽綽的,

土黃色的人影又在蠕動(dòng)。

鋼盔在太陽底下反光,

刺得人眼睛發(fā)花。

三八大蓋特有的脆響,

“叭勾——叭勾——”

跟催命符一樣,

壓得人喘不過氣。

“沉住氣!”

我喉嚨發(fā)干,聲音有點(diǎn)劈。

“等狗日的再近點(diǎn)!”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

咸腥味,是自個(gè)兒的血。

剛才一顆子彈擦著頭皮飛過,

掀掉一塊油皮,

火辣辣的疼。

我摸了摸額角,

黏糊糊一片。

心里頭那把火,

燒得更旺了。

“山貓子!”我低吼一聲。

右邊不遠(yuǎn),

一堆亂石頭后面。

李茂才,就是山貓子,

像條真正的山貓,

縮在那兒,悄無聲息。

他聽到喊,頭都沒抬,

只是那雙細(xì)長的眼睛,

從帽檐底下掃過來,

像淬了冰的刀子。

他微微點(diǎn)了下下巴頦,

算是應(yīng)了。

手里那桿繳獲的三八大蓋,

槍管穩(wěn)得紋絲不動(dòng)。

“鐵頭叔,”我轉(zhuǎn)向左邊,

“你那挺‘雞脖子’(捷克式輕機(jī)槍),”

“給我盯死右邊那個(gè)土坎坎!”

“莫讓鬼子從那邊摸上來!”

趙鐵頭悶哼一聲,

“要得!”

他腮幫子上的肉棱子一鼓,

“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他伸手從懷里掏出個(gè)布包,

抖開,是半截黑黢黢的煙鍋?zhàn)印?

“呸!”他狠狠吐了口唾沫,

把那寶貝煙鍋,

往旁邊石頭上一磕,

碎成了兩截。

“格老子的,打完這仗,”

“老子要抽新的!”

他臉上橫肉一跳,

眼神兇得能吃人。

我心頭一酸。

那煙鍋是他婆娘,

用攢了半年的雞蛋錢買的。

他當(dāng)個(gè)寶。

現(xiàn)在,說砸就砸了。

這狗日的世道!

我深吸一口氣,

把那股酸澀硬壓下去。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shí)候。

“王喇叭!”我喊那個(gè),

趴在我腳邊的新兵蛋子。

他叫王有才,嘴巴碎,

愛吹牛,大家叫他王喇叭。

這會(huì)兒他臉色煞白,

身子抖得像篩糠,

褲襠那里濕了一小片。

“連…連長…”他聲音發(fā)顫,

帶著哭腔。

“怕個(gè)錘子!”我吼他,

盡量讓聲音硬氣點(diǎn)。

“你看看鐵頭叔!”

“看看山貓子!”

“都是兩個(gè)肩膀扛一個(gè)腦殼!”

“鬼子也是肉長的!”

“給老子瞄準(zhǔn)了打!”

我伸手,重重拍了下,

他冰涼的脖頸子。

“想想屋頭的爹娘!”

“想想我們是川軍!”

“失地不復(fù),決不回川!”

“不是掛在嘴巴上吹的!”

我?guī)缀跏且е栏?

吼出最后那句誓言。

王喇叭渾身一震,

抬起滿是淚水和汗水的臉。

他看著我,

眼神從恐懼,

慢慢變得有點(diǎn)狠。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

用臟袖子抹了把臉,

狠狠點(diǎn)頭。

“要得…連長!”

他聲音還是抖,

但抓槍的手,

穩(wěn)了一些。

“準(zhǔn)備——!”

我死死盯著坡下。

土黃色的影子,

越來越清晰。

刺刀閃著寒光。

他們貓著腰,

交替掩護(hù),

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鬣狗。

一百米…八十米…

空氣像凝固的豬油,

又悶又重。

我甚至能聽到,

自己心錘子敲鼓一樣,

“咚咚咚”砸在腔子上。

喉嚨發(fā)緊,

手心全是汗,

滑膩膩的。

“打——!”

我猛地從土坡后探出身,

手里的漢陽造,

對(duì)準(zhǔn)最前面那個(gè),

端著刺刀的鬼子兵,

狠狠扣下了扳機(jī)!

“砰——!”

槍托重重撞在肩窩,

又麻又痛。

一股青煙從槍口冒出。

“給老子打!”

“往死里打!”

我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

“噠噠噠噠——!”

趙鐵頭那挺“雞脖子”,

終于發(fā)出了憤怒的咆哮。

火舌噴吐,

滾燙的彈殼,

叮叮當(dāng)當(dāng)跳出來,

砸在石頭上。

他咬著牙,

臉上的橫肉瘋狂跳動(dòng),

脖子上的青筋,

像蚯蚓一樣暴起。

“狗日的!來噻!”

他吼得聲帶都要撕裂。

“叭——勾!”

山貓子那邊,

一聲清脆冷冽的槍響。

遠(yuǎn)處一個(gè)鬼子機(jī)槍手,

腦袋猛地向后一仰,

鋼盔飛了老高,

紅白之物濺了一地。

山貓子像沒看見,

拉栓,退殼,上膛,

動(dòng)作快得像鬼影。

瞄準(zhǔn)鏡后的眼睛,

冰冷,專注,

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不是在殺人,

只是在山里頭,

打一頭野豬。

“砰!”“砰!”

“轟!”

槍聲、手榴彈爆炸聲,

瞬間響成一片。

土坡上下,

子彈橫飛,

硝煙彌漫。

泥土、碎石、斷肢,

四處飛濺。

慘叫聲,

鬼子的,我們的,

混雜在一起,

刺得人耳膜生疼。

空氣里彌漫著,

濃得化不開的,

死亡的味道。

我打光了彈倉里的子彈,

飛快地縮回來換彈。

胸口劇烈起伏,

肺葉子像破風(fēng)箱。

汗水糊住了眼睛,

咸澀得很。

我胡亂用袖子擦了一把。

剛探出頭,

“咻——!”

一顆子彈擦著我脖子飛過,

帶起一股灼熱的氣流。

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甚至能聞到,

子彈高速摩擦空氣,

留下的那股焦糊味。

心頭猛地一緊,

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狗日的,好準(zhǔn)頭!

“連長!小心!”

旁邊傳來王喇叭,

變了調(diào)的尖叫。

我下意識(shí)一縮頭。

“轟——!”

一發(fā)擲彈筒的小炮彈,

就在我剛才探頭的位置,

猛地炸開!

灼熱的氣浪夾著泥土碎石,

劈頭蓋臉砸過來。

我眼前一黑,

耳朵里全是尖銳的蜂鳴。

一股大力把我掀翻在地,

后背重重撞在土坡上,

五臟六腑都挪了位。

嘴里一股腥甜涌上來。

“咳…咳咳…”

我劇烈地咳嗽著,

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耳朵里嗡嗡響,

王喇叭的喊叫,

趙鐵頭的咆哮,

都變得遙遠(yuǎn)模糊。

只有那刺鼻的硝煙味,

和濃烈的血腥氣,

真實(shí)得讓人窒息。

狗日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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