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早已寫好和離書......”楚老太爺雙手顫抖著從楚璃手中輕輕抽走和離書，聲音悲痛不已，“我的阿素......那時才多大年紀......就要為自己安排身后事......”

楚璃指尖試過眼角，淚痕仍在，聲音卻異常平靜：“他呢？他可曾知道我的存在嗎？”

楚老太爺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太子......是在阿素死后才回京的，他當時受傷頗重，幾度瀕死，好不容易熬了下來，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求了圣上賜了厚禮作為遲來的嫁妝，也算是給你的一份倚仗。”

“后來先帝驟然駕崩，太子繼位，三年都未曾立后納妃。朝中人紛紛上書，竟有些都求到太后跟前了。后來太后施壓，才娶了她的侄女，誕下當今的圣上。”

“聽說他兩年前傳位于陛下后，便不知所蹤？外祖父是否......”楚璃突然問道。

“阿璃！”楚老太爺語氣突然急切，“你莫不是想去尋他？你娘生前最不愿你卷入朝堂紛爭，如今朝堂之上長公主與圣上各成一派，你若也卷進去，讓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如若活不了你，你讓外祖父如何有臉面去地下見你娘？”

“外祖父，”楚璃抬起頭，目光冰冷如刀，“娘親死因不明，如今林業又背信棄義，難道外祖父看不出他的野心嗎？”

“他當初為了官位，甘愿與娘親簽訂契約，如今卻對契約與和離書只字不提，他如此處心積慮，不過是為了攀附長公主。可長公主提出要見外祖父一面，他便讓阿璃來當說客。”

“阿璃不愿任他擺布，只得以探查母親死因為由，承諾他若肯給阿璃跟外祖父一個交代，阿璃便答應來說服外祖父。可這一切根本就是個騙局，他們夫婦買通穩婆，統一口徑，只稱難產，將所有罪責推到一個婦人身上，自己口口聲聲說不知，摘得干干凈凈！”

“什么？！竟有此等事？”楚老太爺震怒不已，手中的拐杖都已被抓出指痕。

“外祖父可知曉？”那何氏分明是他的發妻，而如今養在府中所謂的養女，實則是他們夫婦的親生骨肉！賞花宴前那女子上門逼著我滴血認親，就是想將我的身世公之于眾，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林業，他想讓自己的女兒頂替娘親女兒的身份，成為楚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楚老太爺聞言，勃然大怒，手中的拐杖重重捶地，“咔嚓”一聲，拐杖出現了裂痕：“豎子，無恥！當初阿素尸骨未寒，他就急不可耐地迎新人進門......原來竟包藏如此禍心！”

他突然回過神來，急忙拉住楚璃的手：“那阿璃你可有受傷，那滴血認親......”

“外祖父放心，”楚璃垂下眼簾，聲音輕了幾分，“阿璃.......提前知曉自己的身份，暗中做了準備，勉強遮掩過去了......”

“你是如何知曉......”楚老太爺眼中滿是擔憂與疑問。

楚璃緩緩跪在地上，聲音沉著：“外祖父，阿璃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死......死過一次？”楚老太爺踉蹌一步，險些摔倒，楚璃見狀急忙跪著上前扶住了他。

楚老太爺握緊了那根已經出現裂痕的拐杖，穩住心神后，急忙彎腰，雙手顫抖著想將楚璃扶起：“阿璃，你......此話何意？快起來，仔細說與外祖父聽。”

楚璃輕輕推開他的手，身體跪的筆直：“外祖父，您就讓阿璃跪著說吧。此事過于驚世駭俗，還請外祖父......有所準備。”

她抬起眼，目光穿過眼前的老人，仿佛凝視著過去：“阿璃......已經活了兩輩子了。上輩子，一切的轉折就是從長公主那場賞花宴開始的，那日，林業的女兒林芷怡闖入賞花宴，當眾逼阿璃滴血認親，我毫無防備，身世被當中揭穿，成了人人唾棄的野種......”

她聲音平穩，卻字字泣血：“......最終我死在了目前墳前。”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連花寶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楚老太爺久久無言，他望著跪在地上的外孫女，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前世那悲慘的一切，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聲音沙啞切充滿了心疼：

“我們家阿璃......一個人.......背負著這些......真的辛苦了......”

楚璃淚如雨下，撲到楚老太爺懷中：“外祖父，阿璃回來了，這次，阿璃絕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我不僅要查清娘親的死因，還要讓那些背信棄義之人付出代價！”

“好好好！”楚老太爺輕拍著楚璃的背，“阿璃想做什么，外祖父拼盡全力也會護你周全！”

楚璃卻掙脫開來，目光堅定如石：“不！外祖父，這一世，讓阿璃護您與楚家周全。”

“雖然您與娘親都不愿我卷入皇家紛爭，但阿璃身負皇家血脈，此時注定無法逃脫，與其日后被動被他人所制，不如如今主動出擊，掌控先機。”

說著她重重叩首，“求外祖父告知太上皇的去向，準許阿璃前去尋他！”

楚老太爺沉默片刻，終究深深嘆了一口氣，“也罷。你先起來吧。”

他親手將楚璃扶起，“你既已決議，外祖父不再攔你。走，先上去，我再同你細說。”

說罷，楚璃便攙扶著楚老太爺回到了書房之內。

這時，門外福伯的聲音響起，“老太爺，小小姐，蕭譽蕭將軍在府外求見。”

楚璃聞言，面露詫異：“蕭譽？他怎么來了？”

楚老太爺眉頭微皺，開口道：“是他一個人來的？”

“會老太爺的話，并非一人，蕭將軍身邊還有個小童，瞧著很是眼生。”

“眼生的小童？”

聞言，楚璃眼睛一亮，“福伯，那小童可是十三四歲的模樣，一笑還有兩顆小虎牙？”

“正是。小小姐認識？”

楚璃轉向蕭老太爺，解釋道：“外祖父，那孩子是蕭譽府中新招的廚子，前不久阿璃在北街醬鴨鋪遇上的，相談甚歡，后來才知他在蕭府幫廚。”

楚老太爺若有所思，楚璃見他面色凝重，便問道：“外祖父，可是......有所不妥？”

“阿璃可聽說，近來陛下總派人上門？想來今日蕭將軍前來也是奉了陛下之命。”

“陛下頻頻找外祖父何事？”

“或許......亦為了太上皇的下落而來的。”楚老太爺壓低聲音道，“外祖父懷疑，陛下怕是知曉了太上皇還有另一個血脈之事了，此前我閉門謝客，就為了不讓你的身份暴露。”

“如今朝堂陛下與長公主分庭抗禮，當今陛下賢德，如今我們的對手是長公主，若能多個盟友，那豈不是勝算更大？”

“可......”

“外祖父，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既如此，那外祖父索性就讓他們進來，也可探探陛下的口風。”

楚老太爺凝視外孫女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吧。”

他朝門外揚聲道：“請蕭將軍至前廳奉茶。”

“是。”

片刻后，楚璃攙扶著楚老太爺剛踏入前廳門檻，一個藍色的身影便竄了過來：“楚姐姐！”

“小翊！”楚璃笑著應道。

而身旁的楚老太爺看清那“小童”面容的剎那，卻是渾身一震，驚得險些失了儀態，他穩住身形，難以置信地低呼出聲：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