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首爾總被突如其來的陣雨造訪，我抱著懷里剛打印好的樂譜，在弘大附近的巷口狼狽地躲避這場傾盆大雨。巷子里的老式路燈在雨霧中暈開一圈暖黃，將濕漉漉的石板路照得發亮，空氣中混雜著咖啡香和濕潤的泥土氣息。

“抱歉，能借過一下嗎？”

一個清亮又帶著點奶氣的中文聲音在身后響起，我下意識側身，看見五個女孩擠在一把明顯不夠大的傘下，正試圖從狹窄的巷口通過。最左邊的女生戴著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露出的下頜線線條利落，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被雨水打濕邊角的便利店袋子；中間染著淺色長發的女生正踮腳試圖把傘往兩邊傾斜，發梢的水珠順著發尾滴落在她的白色T恤上；而剛才說話的，是站在右側、穿著oversize牛仔外套的女生，她的眼睛很亮，像盛著揉碎的星光，此刻正帶著歉意朝我笑。

是I-BLE。

作為獨立音樂制作人，我對這個憑借原創音樂在韓流市場殺出一片天地的組合并不陌生。田小娟的創作才華、宋雨琦的舞臺感染力、Minnie的溫柔聲線、葉舒華的清冷氣質、趙美延的扎實唱功——她們的每首歌我都反復拆解過編曲，卻沒想過會以這樣狼狽的方式在現實中相遇。

“啊……請進。”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連忙往更里面靠了靠，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垃圾桶，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宋雨琦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聲像風鈴被風吹動，清脆得讓人心里發暖。“你也是躲雨嗎？”她主動搭話，視線落在我懷里的樂譜上，“是音樂人？”

“嗯，算是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樂譜往懷里攏了攏，封面上印著我剛完成的demo名稱——《霧中燈塔》。

“我們剛結束練習，想著買點東西回去，結果被淋成落湯雞了。”田小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目光卻不經意地掃過我手里的樂譜，“原創嗎？”

“是……還沒完成。”

“可以借我們看看嗎？”Minnie的中文帶著點泰式口音，溫柔得像羽毛輕輕搔過心尖，“我們最近也在準備新專輯，一直在找不同的靈感。”

雨還在下，巷子里只有我們幾人的呼吸聲和雨聲。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樂譜遞了過去。田小娟接過時，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她的指尖帶著常年練琴留下的薄繭，微涼的觸感像電流般竄過。

她快速翻看著樂譜，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其他幾人也湊了過去，宋雨琦的腦袋幾乎要貼到田小娟的肩膀上，長發掃過對方的手臂，田小娟下意識偏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著不易察覺的縱容。

“副歌的轉調很有意思，”田小娟突然開口，指著其中一頁，“這里的和弦走向很大膽，但如果加入一點傳統樂器的采樣，會不會更有層次？”

我愣住了。這正是我卡了半個月的瓶頸——總覺得副歌少了點獨特的記憶點。她的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腦海里堵塞的思路。

“你說得對……”我喃喃道，抬頭時正好對上她的視線。路燈的光落在她眼里，映出細碎的光芒，那是屬于創作者之間才有的、瞬間共鳴的火花。

“雨好像小了點。”趙美延輕聲說，她舉著手機看了看天氣預報，“我們得先回去了，宿舍門禁快到了。”

宋雨琦從田小娟手里拿過樂譜，認真地在最后一頁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她把樂譜遞還給我，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想聽聽這首完整的歌。還有……我叫宋雨琦。”

“我知道。”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看見她挑了挑眉，露出促狹的笑。

“那，下次見？”田小娟朝我點了點頭，率先邁步走進雨里。Minnie和趙美延跟在后面，葉舒華經過我身邊時，輕輕說了句“再見”，聲音清冷得像雨后的空氣。

宋雨琦走在最后，回頭朝我揮了揮手，牛仔外套的衣角在雨里劃出一道輕快的弧線。“記得聯系我呀！”

雨漸漸停了，巷口的積水倒映著重新亮起來的霓虹燈。我低頭看著樂譜上那串字跡娟秀的數字，指尖還殘留著剛才觸碰到的溫度，心跳不知何時已經亂了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