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晨光剛漫過朱雀大街，“閑人居”的門板就被程處亮“吱呀”一聲卸了下來。林閑正將一疊新做的玫瑰酥擺在柜臺，這是他用從突厥帶回的玫瑰精油改良的方子，花瓣碎末混在酥皮里，隔著老遠就能聞到甜香。“閑哥，洛陽的馬車都雇好了，是輛帶篷的，夠咱們裝樣品和行李。”程處亮拍著手上的灰，褲腿還沾著草屑——他一大早去馬廄挑了匹最壯的棗紅馬。李麗質將一個錦盒塞進林閑行囊：“這里面是新做的杏仁酪，路上餓了可以吃。洛陽那邊濕熱，我還放了些薄荷糖，提神醒腦。”她幫林閑理了理衣襟，“到了那邊要是住不慣，就早點回來，別委屈自己。”林閑握住她的手笑了：“放心，我頂多去半個月。王掌柜說洛陽最大的綢緞莊老板姓蘇，專做宮廷生意，我打算先去拜訪他，說不定能把咱們的點心訂進洛陽的貴族府里。”阿米娜抱著個陶罐走過來，里面是她連夜熬的波斯香料膏：“這個你帶上，洛陽的商人愛講究，見面時送點新奇玩意兒，好說話。”她又壓低聲音，“我托波斯商隊打聽了，洛陽的胡商多，他們肯定喜歡咱們的肥皂。”王小五背著藥箱站在門邊，默默往林閑包里塞了包草藥：“這是防中暑的，泡水喝。”林閑看著眼前的人，心里暖烘烘的。他揚聲道：“等我從洛陽回來，就給大家帶水席吃！聽說洛陽的水席有二十四道菜，道道帶湯，鮮美得很！”“好啊！”程處亮第一個歡呼，“我要吃那個牡丹燕菜，聽說是用蘿卜做的，跟燕窩一樣嫩！”說笑間，馬車已經停在街口。林閑與眾人道別，跳上馬車時，看到李麗質站在門階上望著他，手里還攥著那塊藍寶石戒指。他朝她揮揮手，馬車轱轆轉動，漸漸將長安城的輪廓甩在身后。從長安到洛陽的官道平坦寬闊，沿途驛站密集，走得很順當。林閑沒閑著，一路觀察著風土人情。過了潼關，路邊的田地漸漸多了起來，農戶們正忙著插秧，田埂上的桑葚紅得發紫。他讓車夫停下車，買了一籃桑葚，酸甜的汁水濺在手上，用肥皂一洗就干凈，引得賣桑葚的老漢嘖嘖稱奇：“這是什么寶貝？比皂角好用十倍！”“這叫肥皂，長安‘閑人居’的特產。”林閑遞給他一塊，“老伯要是喜歡，等我從洛陽回來，送您一大塊。”老漢樂呵呵地收下，又塞給他一把剛摘的櫻桃：“路上吃，解渴。”第五天傍晚，馬車終于駛入洛陽城。夕陽給麗景門鍍上金邊，護城河的水波里浮動著畫舫的影子。林閑找了家靠近南市的客棧住下，剛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往市集走。南市比長安的西市還要熱鬧，綢緞莊挨著香料鋪，胡商的帳篷里掛著波斯地毯，吐蕃的氈帽堆成小山。林閑在一家賣胡餅的攤子前停下，攤主是個高鼻深目的粟特人，看到他腰間掛的玉佩，用生硬的漢語問：“大唐來的商人？要胡餅嗎？夾羊肉的。”“來兩個。”林閑接過胡餅，忽然聞到隔壁鋪子飄來的甜香，“那是賣什么的？”“是洛陽最有名的‘玉露齋’，他們的桂花糕，洛陽的小姐們都愛吃。”粟特人指了指那家鋪子，紅木柜臺后坐著個穿長衫的掌柜，正慢條斯理地用銀刀切著糕點。林閑走過去，見玻璃柜里擺著的桂花糕雪白細膩，上面撒著金黃的桂花，確實精致。他買了一塊嘗了嘗，甜得發膩，不如自家做的清爽。“掌柜的，這桂花糕怎么賣？”“一兩銀子一盒。”長衫掌柜抬眼看他，眼神帶著幾分傲氣，“我這糕用的是龍門山的泉水和太湖的桂花，別處吃不到。”林閑心里有了數，告辭離開時，看到“玉露齋”的伙計正把一疊疊糕點往馬車上搬，車簾上繡著個“蘇”字。“那是蘇家的馬車。”旁邊賣扇子的小販湊過來說，“蘇老板的綢緞莊和這‘玉露齋’，在洛陽可是頭一份的體面。”第二天一早，林閑換上體面的錦袍，提著阿米娜做的香料膏和兩盒玫瑰酥，往蘇家綢緞莊去。綢緞莊坐落在北街，門面闊氣，門楣上掛著“錦繡閣”的金字招牌，伙計們正忙著給客人展示新到的蜀錦。“請問蘇老板在嗎？”林閑向賬房先生拱手。賬房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番：“您是？”“在下林閑，從長安來，想跟蘇老板談筆生意。”賬房先生剛要回話，后堂忽然傳來個清亮的女聲：“讓他進來吧。”林閑跟著伙計走進后堂，只見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擺著茶具，一個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正低頭翻著賬本。她抬起頭，眉如遠黛，眼似秋水，竟比李麗質還要明艷幾分。“小女子蘇婉兒，家父今日偶感風寒，由我代勞。”蘇婉兒起身行禮，聲音清脆如環佩相擊，“林掌柜從長安來，不知有何見教？”林閑連忙呈上禮物：“久聞蘇老板的‘錦繡閣’名滿洛陽，特來拜訪。這點心是長安‘閑人居’的新品，用了突厥的玫瑰精油，還有這香料膏，是波斯手藝，或許能配得上貴莊的綢緞。”蘇婉兒打開錦盒，看到玫瑰酥上印著精巧的梅花紋，眼睛亮了亮：“這花紋倒是別致。”她拿起一塊嘗了嘗，驚訝地挑眉，“甜而不膩，還有股花香，比‘玉露齋’的桂花糕清爽多了。”“蘇姑娘過獎了。”林閑趁機說，“我這次來洛陽，是想看看能不能開家‘閑人居’分店。聽說貴莊常給貴族送綢緞，若是能順帶推銷我們的點心，定能雙贏。”蘇婉兒放下糕點，指尖輕輕敲著桌面：“開分店可不容易。洛陽的點心鋪多如牛毛，‘玉露齋’的張掌柜跟各家貴族都熟，怕是不會讓你輕易立足。”她忽然笑了，“不過，我倒有個主意。三日后洛陽有場賞花宴，是吏部侍郎府舉辦的，各家夫人小姐都會去。你要是能讓她們喜歡你的點心，何愁沒生意？”林閑眼睛一亮：“多謝蘇姑娘指點！只是……我如何才能進得了侍郎府的賞花宴？”“這你放心。”蘇婉兒提筆寫了張帖子，“拿著我的帖子去，就說是‘錦繡閣’推薦的點心師傅。”她將帖子遞過來，“不過，我有個條件。你的點心若是在宴會上出彩，‘錦繡閣’要做你的獨家綢緞供應商。”“一言為定！”林閑接過帖子，心里的石頭落了地。接下來的三天，林閑忙著準備賞花宴的點心。他在客棧的廚房里支起攤子，將帶來的芝麻、杏仁、玫瑰精油一一擺開。蘇婉兒派來的伙計送來上好的面粉和黃油，還帶來個消息：“‘玉露齋’的張掌柜也會去，他準備了新做的蓮蓉酥。”林閑聞言，心里更有了計較。他沒做尋常的糕點，而是做了三種新奇點心：用玫瑰精油和奶油做的玫瑰慕斯，裝在水晶碗里，像朵盛開的鮮花；把杏仁磨成粉，做成小船形狀的杏仁脆，里面填上突厥的奶酥；還用洛陽特產的牡丹花瓣，和著蜂蜜做了牡丹糕，上面撒著金箔，精致得像件藝術品。賞花宴當天，林閑提著食盒走進侍郎府。花園里早已熱鬧非凡，牡丹花叢中擺著一張張圓桌，夫人們穿著綾羅綢緞，手里搖著團扇，正說著笑。蘇婉兒穿著件水綠色的襦裙，看到林閑，朝他招招手：“來，我帶你去見主母。”侍郎夫人是個體態雍容的婦人，正和幾位夫人品嘗“玉露齋”的蓮蓉酥。張掌柜站在一旁，得意地介紹：“這蓮蓉用的是洞庭湖的蓮子，蒸了三個時辰才爛，甜而不膩。”蘇婉兒笑著說：“夫人，這位是長安來的林掌柜，他做的點心很別致，您嘗嘗？”林閑打開食盒，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水晶碗里的玫瑰慕斯泛著柔滑的光澤，杏仁脆像小船一樣可愛，牡丹糕上的金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侍郎夫人拿起一塊牡丹糕，輕輕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這糕里有牡丹的清香味，甜得正好，一點不膩！比蓮蓉酥爽口多了！”其他夫人也紛紛拿起點心品嘗，贊不絕口。“這玫瑰慕斯滑溜溜的，像吃云彩一樣！”“這杏仁脆真酥，里面的奶餡也香！”張掌柜站在一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訕訕地說：“這些點心看著花哨，怕是中看不中吃。”“張掌柜這話就不對了。”蘇婉兒笑著說，“人家這是既好看又好吃，比你那千篇一律的蓮蓉酥強多了。”夫人們紛紛點頭附和，有的還向林閑打聽：“林掌柜，你這點心在哪里能買到？我想多買些回去給孩子們嘗嘗。”林閑連忙說：“在下打算在洛陽開家‘閑人居’分店，過幾日就開張，到時候歡迎各位夫人光臨。”侍郎夫人笑著說：“好啊，到時候我一定去捧場。對了，你這牡丹糕做得這么好，能不能給我府里訂做些？下個月我兒子過生辰，正好用得上。”“能為侍郎府效勞，是在下的榮幸。”林閑高興地答應下來。賞花宴結束后，林閑剛走出侍郎府，就見蘇婉兒追了出來：“林掌柜，恭喜你啊，這第一炮算是打響了。”“多虧了蘇姑娘幫忙。”林閑感激地說，“等‘閑人居’洛陽分店開張，一定請你去剪彩。”“那我可等著。”蘇婉兒笑著說，“對了，我已經幫你找好了鋪面，就在‘錦繡閣’隔壁，地段好，租金也公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林閑喜出望外：“太好了！現在就去看！”兩人來到北街，只見“錦繡閣”隔壁果然有個空鋪面，門面寬敞，后面還有個小院子，正好做廚房。林閑一眼就看中了：“就這兒了！租金多少？我現在就付定金。”蘇婉兒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租金好說，等你賺了錢再給不遲。我這就叫人來收拾，保證你十天內就能開張。”接下來的日子，林閑忙得腳不沾地。蘇婉兒派來的伙計幫著刷墻、做招牌，林閑則去南市采購原料，還雇了兩個手腳麻利的當地姑娘做學徒。程處亮從長安寄來的包裹也到了，里面是“閑人居”的招牌模具和新做的肥皂樣品。開張前一天，林閑特意去“玉露齋”轉了轉。張掌柜正對著伙計發脾氣，柜臺里的點心稀稀拉拉的，沒幾個客人。看到林閑，他狠狠瞪了一眼，“砰”地關上了門。林閑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己的鋪子。程處亮托人捎來的新招牌已經掛上了，“閑人居”三個金字旁邊，蘇婉兒讓人繡了朵洛陽牡丹，在夕陽下格外醒目。開張當天，蘇婉兒帶著“錦繡閣”的伙計來捧場，還送了塊寫著“生意興隆”的匾額。侍郎府的管家也派人送來賀禮，訂了一百盒牡丹糕。附近的百姓聽說這家店的點心在侍郎府的賞花宴上大受好評，都紛紛趕來搶購，排起的長隊從街口一直延伸到巷尾。林閑站在柜臺后，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心里充滿了成就感。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但他有信心，讓“閑人居”的名字，在洛陽也像在長安一樣響亮。傍晚時分，客人漸漸散去。林閑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月亮，想起了長安的李麗質。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麗質吾妻，洛陽分店已開張，生意甚好，勿念。待此處安穩，我便歸矣……”月光透過葡萄架，灑在信紙上，墨跡漸漸干了，帶著淡淡的玫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