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旭眉頭一挑。

算是懂了這劉掌柜的意思。

無非就想說他孤身寡人，到了坊市會遭到打壓。

就算實力、運氣到了，混出一個角落，但又會因為品質不錯、價格低廉的問題而被其他符房找茬舉報。

可別小看了這些實力不錯的個體符師影響力。

特別是專精個別符箓的那種。

他們全力特供一種符箓，可能直接搶占該細分市場的客戶。

雖說個體符師抗風險能力低，容易受原料價格影響。

但是。

若它能持續保持技術優勢或形成小眾品牌忠誠度，則可能存活并持續分蝕市場。

世家把持宗門已久。

想來這種事情發生得不會少。

為壟斷市場，就算是這種小魚小蝦，他們也一定會有對應的策略。

總而言之，麻煩不斷。

莊旭討厭這種顯眼的麻煩。

而他也注意到這位瓊箓閣的干瘦掌柜話里有話。

“劉掌柜的意思是？”

劉掌柜笑意更甚。

“師弟是聰明人，我也明白師弟要花時間修行而不想長時間畫符工作...”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下方取出兩份道契。

慢慢推到莊旭面前。

——《瓊箓閣特聘符師合作專供文契》

莊旭樂了。

兩份道契名字一樣。

內容也簡單，無非就是指定某一種或幾種符箓除自用之外，只能專門供給瓊箓閣。

換句話來說。

——代工。

而兩份道契上只在合作形式上略有不同。

一者簽約的是時長，在瓊箓閣合作夠多長時間，產出多少數量。

另一，則是按批次的來，做完契約內約定的數量便算是結束，雙方無其他關聯。

顯然的。

瓊箓閣也忌憚出色的個體符師，但他們采取的是收購策略。

劉掌柜臉上笑容依舊生硬，皮笑肉不笑的。

“就個人來說，我更推薦這一份。”

他推了推按批次來的道契。

“我們會提供已完成‘書符’階段的符紙，只需師弟完成注靈、觀想、封神、結煞的步驟...由我做主，可以給到師弟每張六十...不，七十貢獻點的價格，如何？”

莊旭不由也是一頓。

心中驚訝。

符法一道，最貴的就是符紙、靈筆靈墨三樣消耗品。

直接免費提供書好的符紙，便等于莊旭直接省去了這三樣消耗品，只用時間和先天真氣來拿這七十貢獻點？

雖說技術也算錢。

但瓊箓閣這未免有些不太像世家那敲骨吸髓的做派了。

開始謹慎。

劉掌柜看懂了他的眼神。

無言地抽出一張停留在基礎書符階段的符箓。

再次點了點柜臺旁那‘符師鄭陽·制’的字樣。

一臉‘你懂的’。

赫然，那基礎書符階段的符箓與‘符師鄭陽·制’的其他符箓筆鋒筆法完全一致。

“......”

莊旭看懂了他的暗示。

也即是不同的名師‘符師鄭陽’來提供基礎書符階段的符紙，然后瓊箓閣再以價格更低的承包價來讓其他符師來完善其他步驟。

最后出臺售賣的，依舊是‘名師’全程手工制作的價格。

其中差價...呵呵呵。

莊旭嘆為觀止，忍不住拱手佩服。

劉掌柜笑著連說不敢不敢。

既然說到這份上，這劉掌柜敢透底也還算真誠。

莊旭便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接了一小批小五行遁形符試試手。

契約內容只要良品率達標，對于莊旭大成的小五行遁形符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

莊旭離開瓊箓閣不久。

樓上靜室緩緩走下來一位美艷女修士。

她瞧見柜臺上的劉掌柜輕哼著小歌，心情十分不錯地擦著臺面。

不禁詫異，這老東西日常一張死了爹娘的臉，怎么就開心成這樣了？

“怎地老劉？如此高興。”

“東家呀！害，簽了張小單而已，不算大事。”

“簽單而已？不見得吧。”

“還有一個資質不錯的小符師，引氣順暢，筆觸圓融，先天真氣沒有半分外泄...難得的干凈！”

美艷女修稍稍愕然，難得聽到這位眼光毒辣的老符師有此評價。

“如此了得？”

“若能拉攏培養，或許能給咱們瓊箓閣添上幾分生氣，扭轉幾分頹勢哩。”

說到這里。

美艷女修愣住，微微嘆氣。

“宗門新規下落，外門比斗中不禁手段，徐家陳家崔家，各符房、丹堂不計余力簽約、培養代理人弟子參戰，我鄭家沒落已久，唯一的符房也逐漸...唉，我等恐怕無資源雇傭出色的外門弟子來摘取頭籌。”

劉掌柜也有了幾分愁色。

“東家可莫想頭籌了，即使是能拿到個名次便是最好的。”

“對了...你方才說那位頗有資質的符師，修為幾何？”

“筑基前期...他是個年輕人，恐怕花費了大量資源和時間在符法一道上，比斗的話...就算了吧。”

劉掌柜搖搖頭。

人力有窮盡，力所不能及。

總不能那小符師又能打又會畫符吧。

真要是這樣，他還會是外門弟子嗎？

“這樣嗎...唉——”

美艷修士長嘆一口氣。

扭頭看著街上不少弟子在反抗新規落地，心中也是不禁亂成一團。

...

...

“亂呀。”

莊旭沉寂修為氣息，走在街邊道上，平平無奇。

街上，一批批穿戴統一素縞和綁帶的弟子隨處可見。

他們有的在街上擺著‘公開辯論，解構新規’旗幟的攤位，越吵越激烈。

有的齊聲吟誦抗議詩文，震耳欲聾。

有的在各處地方靜坐抗議，阻礙堵塞道路。

宗門新規對于非世家弟子來說打擊頗深。

以往只有做了重大違規事件才可能被踢出宗門。

現如今不論內門外門都多了考核一事，光是多了下降空間，卻沒有增加上升的渠道。

各弟子壓抑和反抗自然加劇。

而宗門內對其抗議的應對呢？

幾乎沒有。

反正莊旭看了一圈，也沒看見有人做些什么。

只有執法堂的人零零星星地站到一邊，袖手旁觀。

“碧霞宗曲智歸流之后便已經是名門正派，維持名聲不易，恐怕寧愿無所作為，他們也不會采取過激的行動...”

莊旭做出猜測。

嘩啦——

嘭！！！

遠處‘公開辯論，解構新規’的攤位發出刺耳的響聲。

“宗門已經完全站在世家那一邊！這是世家的碧霞宗！而不是所有弟子的碧霞宗！”

“他們可曾將我們視為同門？我們只是耗材與螻蟻！”

“醒醒吧各位！這新規他們都不遮著擋著了！連遮羞布都不要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喧鬧尖銳、具有煽動性的話語持續道出。

圍觀的弟子群情洶涌。

忽的。

陰郁的陰風吹過，所有人像是被掐住喉嚨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我她媽寧愿死也不跪著！”

忽然的一聲怒吼爆出。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修士粗暴已然站在攤位的最高處，雙手抓出來一大把硝硫火符。

眾人臉色巨變。

其中一名執法堂的修士反應很快，猛沖過去，手上的指訣緊掐。

然而速度依舊慢了一分。

火光宛如被刺破的氣球，猛然壓縮后進行瘋狂膨脹。

轟！！！

龐大的橘色火光和血液蒸發的血霧氣味彌漫。

莊旭遠遠抬起手臂，遮擋火光，眼神微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