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臭、喧囂、還有無處不在的愚蠢。這便是提利昂·蘭尼斯特對君臨最直觀的感受，尤其是當(dāng)他來到紅堡，看到那位“寶貝外甥”喬佛里國王的命名日比武大會現(xiàn)場后，這番感觸更是成倍的遞增。

他拖著短腿，費力地擠過那些正在鼓掌吆喝的人群，來到王室看臺下方的最佳“觀賞”位置，果不其然，一場驚天好戲正在此處上演著.....

只見喬佛里一身華服，趾高氣揚地站在看臺前沿，舉著一把練習(xí)用的未開刃的鈍劍，指向下方場地里那位跪倒在地瑟瑟發(fā)抖的女孩。雖只能看到背影，但只憑體態(tài)和發(fā)色，毫無疑問就是珊莎.史塔克，而面對少年暴君的審判，女孩在發(fā)抖的同時，也努力維持著史塔克與徒利家族的儀態(tài)，看得提利昂頗感有些心疼。

“叛國者的女兒，就該懂得自己家族的罪孽！”喬佛里尖銳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周圍的喧嘩，“必須銘記在心，你父親是叛徒，你哥哥是叛徒，你母親全家也通通都是叛徒！我能讓你這個叛徒之女完好無損留在這里，沒讓你游街示眾，已經(jīng)是我作為國王莫大的仁慈！你聽懂了嗎？”

諸神在上......

提利昂在內(nèi)心呻吟著，這蠢貨簡直是他父親勞勃的反面教材，如果勞勃是力量與欲望的混合體，那小喬就是一坨裹著天鵝絨的大糞！他真想把這話大聲吼出來，但奈何局勢如此，他只能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盡可能愉悅的笑容，邁步上前。

“陛下！”他高聲叫道，成功吸引了喬佛里以及一眾看客的注意，“命名日快樂！愿諸神能賜予您無盡的智慧和榮耀！”

他夸張地行了個禮，然后轉(zhuǎn)向珊莎，語氣變得尊重而溫和，“史塔克小姐，愿您今日無恙，請放心，蘭尼斯特家族與王室一定不會對你進(jìn)行任何有損榮譽的行為。”

珊莎看向提利昂，輕輕點了點頭以示回應(yīng)，但眼神里的恐懼卻沒有消減半分。

喬佛里因為被突然打斷的緣故，心情有點不悅，更別說還是這位他最討厭的侏儒舅舅，那張尚顯稚嫩的臉上此刻已經(jīng)布滿了陰霾，大聲喝道：“舅舅！你為何對這個叛徒之女如此客氣？她家族的人正在北方作亂！按照法理她應(yīng)該替家人受刑才對！”

提利昂抬起頭，看著他的外甥，笑容難以控制地僵硬了起來。

“陛下，言語上的勝利固然輕松，但真正的榮耀還需在戰(zhàn)場上贏得。若您能在后續(xù)的戰(zhàn)場上對羅柏·史塔克也如此硬氣，那才是七國上下真正值得慶祝的事情。”他巧妙地避開了直接頂撞，卻將諷刺意味拉滿。

喬佛里也不完全是傻子，聽到此話后的臉?biāo)查g漲紅，雖然很氣，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這位毒舌的舅舅。

提利昂也不再給侄子爭執(zhí)的機會，他還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于是便再次行禮：“愿您享受慶典，陛下，還有工作在等著我，就先告退了，以及......這場耍鬧一般玩笑也該結(jié)束了，衛(wèi)兵！帶珊莎小姐回房間休息，在場的各位大人們也散了吧。”

吩咐完工作后，他也不等喬佛里反應(yīng)，便轉(zhuǎn)身，靈活地穿過人群，朝著紅堡深處走去。

可憐的孩子，他想著珊莎，就像一只被群貓圍住的小鳥。但他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父親泰溫把代理首相的工作交給了他，哪怕是為了后續(xù)少挨些罵，自己都應(yīng)該上上心解決些問題。

但誰曾想......御前會議廳內(nèi)的氣氛同樣令人窒息。當(dāng)他宣布由自己正式接任代理首相一職時，長桌旁眾人的表情精彩紛呈。

太后瑟曦坐在主位旁邊，美麗的臉龐上交織著不滿、輕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她顯然極度不情愿將手上的權(quán)力分給這個她一直視為家族恥辱的侏儒弟弟。

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則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但提利昂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心虛，這家伙就像一條光滑的泥鰍，難以抓住他的真實想法。

大學(xué)士派席爾則幾乎像是在打瞌睡，花白的頭顱一點一點，仿佛隨時會鼾聲大作。

最可笑的就是都城守備隊司令杰諾斯·史林特，他那張胖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但不斷用絲綢手帕擦拭額頭上涔涔冷汗的動作，又徹底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和惶恐。一個屠夫的兒子，靠著背叛前任首相艾德·史塔克上位，此刻怕是擔(dān)心自己的腦袋也不那么穩(wěn)固了吧？

他開始逐一質(zhì)問情況，并得到了國庫空虛、軍備不足、民心浮動、強敵環(huán)伺等等的廢話，每一個問題都讓在座的眾人坐立難安，情況遠(yuǎn)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君臨就像一個被蟲蛀空了的華麗南瓜，外表光鮮，內(nèi)里早已腐爛不堪。

他很快結(jié)束了這場令人沮喪的同時也毫無作用的會議，并遣散了眾人，開始了姐弟倆家人間的單獨談話。

“我的好姐姐，為了咱家族以及詹姆的未來，接下來的問題，你必須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提利昂無比認(rèn)真地沖瑟曦說道。

“什么問題呢？代理首相大人。”瑟曦極不情愿地問道，用那雙漂亮的碧眼冷冷地俯視著他，毫不掩飾她的厭惡，稱呼也充滿了譏諷。

提利昂無視她的態(tài)度，倚靠在椅子上，晃蕩著短腿問道：“第一個問題，為什么艾德.史塔克會被劫獄，有調(diào)查出是誰干的嗎？怎么做到的？”

“多半是瓦利斯，那個死太監(jiān)，一出事人就沒了影。”瑟曦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這問了等于沒問......

提利昂摸了摸額頭，繼續(xù)道：“那么第二個問題，可能會有些尷尬，那就是艾德.史塔克對你和詹姆的秘密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些什么？有沒有鐵證？”

瑟曦對此別過頭，一言不發(fā)，但提利昂已經(jīng)明白了所有......

“好家伙，難道史坦尼斯和藍(lán)禮還真能爭一爭王位合法性了？”

“不過都是些謠言罷了！”瑟曦的臉色雖然已經(jīng)變得有些蒼白，但語氣依舊強硬：“我們有父親的軍隊……”

“我們父親的軍隊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略上的敗仗，已經(jīng)被史塔克捏住了家族的軟肋！”提利昂打斷她，聲音嚴(yán)厲起來，“聽著我的好姐姐！我們局勢真的很危急，我連跟你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任何決定，任何行動，包括你那個寶貝兒子的奇妙想法，都必須先和我商量！否則，下一波被掛在紅堡墻頭上的腦袋，可能就是我們了......”

瑟曦被弟弟的氣勢短暫震懾住了，其中當(dāng)然也有現(xiàn)實的作用。她抿緊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恐懼，不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詹姆和她的孩子們。

“那提利昂……你現(xiàn)在有什么好辦法嗎？”她的聲音終于軟了下來，帶著一點點依賴，盡管她恨這種感覺。

提利昂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當(dāng)務(wù)之急很簡單，盡可能減少我們的敵人，增加盟友。我們需要朋友，姐姐，任何可能的朋友，哪怕只是短期的。而在這之前，我們不能再制造新的敵人了。管好你的寶貝兒子，至少別讓他再把那些還搖擺不定的家族逼到我們的對立面去......”

他又想到了珊莎·史塔克，或許……她后續(xù)的作用也不該僅僅是一個囚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