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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幕 王室巡游

  • 約阿希姆
  • 多沼
  • 4098字
  • 2025-08-13 23:31:07

1167年10月,秋季豐收。王國年度的巡游即將展開。

西西里島的鄉村麥田金黃,橄欖壓枝,農奴在田壟間俯身收割。王室的車隊從城門魚貫而出,向西西里島東北方向的墨西拿緩緩駛去。

表面上,這是一次例行的巡游,旨在處理地方上積壓的司法案件,檢視領地和地方貴族的行徑,并確保王室稅收的份額。而在國王尚未成年之前,此類巡游多由財政大臣和宮廷法官代行,以示權衡。

但這一次,斯蒂芬首相的安排卻出人意料。他并未遵循慣例,沒有委任副官,而是親自帶領整個王庭出巡。他將王室的核心成員,包括年幼的國王與攝政太后瑪格麗特,以及主要的行政機構,一并從巴勒莫遷出。

亨利則被命令留駐巴勒莫看守宮廷。他的同謀者,馬修主教和理查德,也被斯蒂芬以同樣的借口——處理巴勒莫的日常政務——要求留下,未跟隨巡游隊伍一同出行。

斯蒂芬深知,要在巴勒莫這個舊貴族勢力盤根錯節之地清除異己,無異于與虎謀皮。他需要一個更穩固、更易于掌控的舞臺。墨西拿,扼守海峽要沖,曾是他初抵西西里的落腳點,也是他能夠迅速集結力量的地方。

在啟程的同時,他秘密派人聯系格拉維納伯爵吉爾伯特。

吉爾伯特,格拉維納伯爵,是王國在意大利半島上的軍事總督,自少年時代便在西西里服役,與巴勒莫的宮廷保持著疏離而有分寸的往來。他出身于納瓦拉,與亨利有著一層模糊不清的親緣關系,但二人之間并無情誼可言。若說亨利是那種在馬廄旁發號施令、杯酒間惹是生非的騎士貴胄,那吉爾伯特更像一塊巖石——沉默,粗礪,卻不容忽視。

去年,當王室決定將這位魯莽的伯爵暫時外放,將他與那批鬧事的騎士隨從打發到位于阿普利亞西南的邊地時,正是吉爾伯特奉命接管此事。他對此一向不以為然,在他的印象里,亨利和他的一眾騎士不過是一幫無所事事的貴族。但這幫放蕩之徒在村社中攪擾不休,對土地和農作毫無概念,對教會和民眾缺乏敬畏——他們縱馬踐踏麥田,在農奴的秋祭上鬧事,甚至還在主教節慶時掀翻了十字架。吉爾伯特雖然是個習慣作壁上觀的軍事長官,但是這類行為也逐漸觸及了他的底線。

另一方面,斯蒂芬·迪佩爾什,在輩分上雖然是他的叔叔,但是二人之間也未曾有過交集。在他眼中,這位新首相雖有傲氣,卻并非昏庸之人,行事仍稱得上穩重、公正。他清楚,若非局勢已至不得不動之時,斯蒂芬絕不會破壞慣例,貿然將年幼的國王、王太后與宮廷全數遷往墨西拿。

但真正令吉爾伯特毫不猶豫地整備軍隊的,是他在信中讀到的那個名字。

理查德·帕萊爾莫。這位前任首相,是他多年宿怨的來源。數年前,在逼走穆斯林太監、巴里海軍長官彼得之后,王太后轉身任命救過先王威廉一世一命的理查德出任首相,為爭奪權力的吉爾伯特又將他的矛頭指向了理查德。若非瑪格麗特太后出面干預,他們早已在宮廷面前一決生死。太后表面上為了平息爭斗,實則是為保理查德,將吉爾伯特調往阿普利亞防線,駐守邊陲。對他來說,這是一種侮辱,也是一種警告。

而今,理查德居然與那個頭腦簡單的亨利糾纏不清,攪動宮廷風波,令他無法坐視。

更何況,這樁風波已不僅僅是宮廷的丑聞,更會削弱王國的實力。

這幾年,北方的神圣羅馬帝國蠢蠢欲動。此前的夏天,皇帝巴巴羅薩率軍進駐了北意大利的維泰博,聲稱要阻止他的敵人、教皇亞歷山大三世返回羅馬。可是,這位皇帝亦毫不掩飾他對西西里王國的覬覦,西西里與教宗之間長久以來的聯盟為皇帝提供了堂而皇之的借口。他的一支軍隊抵進了阿普利亞,他本人則領軍圍攻安科納。作為邊地總督,吉爾伯特親自率軍將神羅的軍隊趕回了托斯卡納,隨后沿亞得里亞海岸一路北上,迫使腓特烈解除了安科納的圍攻。那場勝利為他贏來了不少的聲譽。

但帝國并未退卻,只是等待下一個裂口。

此刻,巴勒莫宮廷內山雨欲來的沖突,那被當作棋子的無能伯爵及其背后的推手,都是吉爾伯特所不能容忍的。

斯蒂芬的來信語氣并不強硬。他甚至在信中未提及陰謀,只談宮廷的不穩、舊貴族的動搖,以及宮中一些人的“輕率之舉”可能引發的“誤解”。但吉爾伯特讀得出那些小心翼翼背后的急切。他明白,這位首相如今并不是下令,而是在尋求一個可靠的盟友。

對于吉爾伯特而言,時機看似已經成熟。王國正陷入動蕩,而他正站在這個裂口的邊緣。曾經他被王室外放,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作為一名軍事總督又給他帶來了特殊的權力和地位。此刻率軍前往墨西拿,于他而言似乎百利而無一害:既可以穩住政局、為國王和太后保駕護航,也可以打擊自己過去的敵人——理查德和亨利一伙,正是因為他們的放縱、爭權和背信,讓王國再一次暴露于帝國威脅之下。

王室很快抵達了墨西拿,而吉爾伯特也同一時間率邊防軍進駐了此地。

斯蒂芬在墨西拿主教宮,召開了宮廷會議,約阿希姆此時被委任為書記官,一同出席。

墨西拿主教宮的大廳,此刻籠罩在一種肅穆而威嚴的氛圍中。天花板高聳入云,其上繪著圣經故事的濕壁畫,色彩因歲月而沉淀,卻更顯莊重。墻壁上還懸掛著圣徒的肖像,那是教宗曾贈予諾曼王國的圣物——那些金線勾勒的徽章與古老經文,無聲地昭示著宗教與皇權在此地長久交織的復雜歷史。晚秋的陽光透過哥特式花窗斜射入室內,在塵埃中拉出斑駁的光影,為這場會議平添了幾分莊重而又壓抑的氣息。

斯蒂芬首相端坐在會議桌的首位,身著裁剪得體的黑色長袍,面容清癯,眼神平靜而銳利,仿佛一切盡在其掌握。他身旁,瑪格麗特太后的華服在陰影中顯得有些黯淡,她姿態高貴,卻掩不住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她年輕的兒子,國王威廉二世,則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座位上,稚嫩的臉龐帶著些許困惑。

會議桌的另一側,吉爾伯特,格拉維納伯爵,身披騎士的裝扮,筆挺地坐著。他的面孔如同久經風霜的巖石,透著軍人的直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桀驁。在場還有幾位主教代表,以及約阿希姆——他以書記官的身份坐在角落,手持鵝毛筆和羊皮卷,準備記錄這場會議,他的存在,像一面無聲的鏡子,映照著所有人的面孔與心思。另有幾名高級官員作為旁聽者,他們的神情拘謹,目不斜視。

瑪格麗特太后輕咳一聲,打破了室內的沉寂。她的聲音尊貴而克制,卻隱約透著一絲不滿:“吉爾伯特伯爵,你能在此刻應王室之召而來,我甚是欣慰。看來,你終究沒有忘記王室的榮光與責任。”言語中,是客套,卻又隱含著一絲對吉爾伯特多年未能靠近王室的責備。

吉爾伯特聞言,起身微微躬身,軍靴摩擦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語氣直白,帶著軍人特有的粗獷:“太后謬贊。臣此番前來,別無他求,只為維護王國安定,保護王庭。這是臣子的本分。”吉爾伯特還特意強調了“王國安定”,而非“王室榮光”,仿佛在提醒太后,他此行的目標絕非單純的效忠。

斯蒂芬首相見氣氛已就,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邏輯與秩序:“伯爵閣下,太后,眼下王國面臨的挑戰,并非僅限于邊境的紛擾。巴勒莫宮廷中,亨利伯爵的冒犯讓他逐漸滑落,而與他與部分本地貴族的密謀,已嚴重威脅到王室的聲譽與秩序。”

瑪格麗特太后聞言,神色間閃過一絲復雜。她不愿亨利繼續留在巴勒莫為禍,更不希望納瓦拉的親族(無論是斯蒂芬、吉爾伯特還是亨利)內部的相互斗爭,損害了他們在西西里的地位和聲譽。她克制地說:“亨利行事確有失妥當。然他畢竟是王室血親,總歸……”,亨利是她召來的,但是身為太后,她無法承認這是自己的過失,她的話語只能以維護家族體面的角度盡量地彌補。

“即使是血親,反對王室就是叛國!”吉爾伯特冷哼一聲,打斷了太后的話,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他若真將王室的臉面放在心上,便不會在阿普利亞時,做出那些愚蠢又輕浮的勾當!”他指的是亨利早年在意大利半島上留下的種種劣跡。吉爾伯特與亨利之間的宿怨,在此刻被他毫不留情地揭開,毫不掩飾地表達了他對亨利的反感。

約阿希姆將吉爾伯特的話語記錄下來,筆尖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他抬眼看了一眼太后,她的嘴唇緊抿,但并未反駁吉爾伯特,顯示出她的隱忍與無奈。

斯蒂芬并未理會吉爾伯特語帶粗魯的打斷,他繼續說道:“我們注意到,亨利伯爵的行動,并非他一人魯莽。前首相理查德,便是其背后的推手之一。而就在王庭巡游前,理查德的廷臣,真蒂萊,曾秘密向我宣誓效忠。”斯蒂芬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主教代表,似乎在評估他們的反應,“當然,對于此人的‘忠誠’,我仍抱有審慎的懷疑。但他或許也參與了理查德等黨羽的核心計劃。”

瑪格麗特太后聞言,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和維護:“理查德雖行事偏頗,但曾為王國立下汗馬功勞,先王在世時,遭遇叛軍,他曾救下先王一命……”。

“汗馬功勞?”吉爾伯特突然提高音量,語帶嘲諷,他的目光直射向瑪格麗特,眼中閃過一絲久遠的不滿,“我倒記得當年,為了一己私利,他曾公然挑釁王室的權威,甚至不惜在戰場上與我當面決斗!”他指的是當年他與理查德在宮廷斗爭中的激烈沖突,最終太后偏袒理查德,將他調往阿普利亞防線。吉爾伯特借著舊事,毫不留情地向太后施壓,同時提及自己近來在邊境驅逐神圣羅馬帝國入侵的戰果,以強化自己在王庭中的份量和不可或缺性。

約阿希姆手中的鵝毛筆停頓了一下。他注意到太后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的嘴唇微微顫抖,顯然被吉爾伯特的話語刺痛了。空氣中的張力幾乎凝固,這場會議已經遠遠超出了例行公事,它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審判前奏,以及一場新舊勢力之間不動聲色的權力交鋒。

瑪格麗特太后最終意識到,在眼前的局勢下,繼續偏袒舊臣或親族只會帶來更大的失控。她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原有的尖銳逐漸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的妥協:“王國當前最需要的,是秩序……不是無謂的報復,更不是內耗。”她的目光掃過斯蒂芬和吉爾伯特,似乎終于接受了某種無奈的現實。

斯蒂芬見太后已然低頭,語氣也隨之變得溫和而富有策略性:“太后所言極是。為保秩序,我們必須先清除那些潛伏的病灶。”他轉向書記官約阿希姆,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約阿希姆修士,擬一份詔令,召真蒂萊來墨西拿。我們必須對他進行一次徹底的試探,看看他究竟能挖出多少東西。”

約阿希姆默默地應聲,手中的鵝毛筆重新落在羊皮紙上。斯蒂芬在墨西拿的籌劃,已經進入了關鍵的一步。所有人都身在局中,包括他自己。曾經,他作為替罪羊被推上臺前,而此刻,他只是一個旁觀者,卻也從這些暗流涌動中感受到了由無數個人欲望、權力斗爭與信仰沖突的復雜交織形成的,一種名為歷史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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