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他么？”

路明非試探地問道。

時間已至清晨，淺白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斜斜切進來。

在凱瑟琳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斑駁的色塊，倒讓她那雙眼湛藍色的眸子顯得愈發幽深。

“龐貝么？恨啊！我當然恨！”凱瑟琳猛地提高了音量，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么一個該千刀萬剮的花心種馬，也配口口聲聲說著‘我愛你，孩子’么？”

她忽然抬手按住太陽穴，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要是真的愛媽媽，怎么會選擇讓她去死呢？事后假惺惺地找來教皇主持葬禮，讓加圖索家族的人排著隊來吊唁，有什么意義呢？”

“我不只恨他，我還恨瑪麗格特”

凱瑟琳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我永遠忘不了她在葬禮上那副假慈悲的嘴臉，穿著珍珠灰的套裝，嘴角卻藏著笑！我恨不得騎著哈雷把她撞飛，撞個稀巴爛！”

路明非忍不住挑了挑眉，暗道這恨意簡直要凝成實質了。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楚子晗，對方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沒什么變化。

凱瑟琳深吸一口氣，像是突然泄了氣的氣球，重新癱回地上。

她睜開眼睛，湛藍色的眼眸中已無怒火，只剩下嘲弄：“這樣的背景下，你認為我和查理曼還能有什么好關系么？”

“他現在跟太子爺也沒什么區別了，加圖索家族的那些老家伙，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新時代的皇帝。”

她嗤笑一聲，忽然轉頭看向路明非，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呢，我第一次見他被搞得那么狼狽。”

“你是沒看見他褲襠上那片咖啡漬，深褐色的，像幅抽象畫。”

凱瑟琳捂著嘴輕笑起來，肩膀微微顫抖。

“你不知道我看著他那一刻有多爽，感覺積壓了十幾年的郁氣都散了。”

“多謝夸獎。”路明非謙虛地點了點頭，心里卻在嘀咕這夸獎怎么聽著這么奇怪。

他清了清嗓子，接著問道：“那你那么討厭他，為什么要選擇加入學生會當副主席呢？”

凱瑟琳挑了挑眉毛，反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去哪呢？”

她攤開手，語氣帶著自嘲。

“我個人經歷再怎么曲折，外界貼給我的標簽還是加圖索家族的小姐。你覺得獅心會能容下一個‘加圖索’么？”

路明非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默默點頭。楚子晗卻在這時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

“既然學生會已經不可能要你了，為什么不考慮來我們獅心會呢？”

她說話時面朝路明非，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可路明非卻注意到她眼角的余光始終落在凱瑟琳身上。

剛才凱瑟琳講故事的半個多小時里，她一聲沒吭，誰都以為她沒在聽。

“還說不是自己小男友，這都開始拉人入伙獅心會了？”

凱瑟琳立刻捕捉到了話里的玄機，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語氣里的促狹幾乎要溢出來。

路明非聽著這話，怎么都覺得不是滋味。凱瑟琳一口一個“楚子晗的小男友”。

那語氣哪像是夸獎，分明就像他以前在“坦克”視頻里看到的那些“你老婆”彈幕。

合著，我這是成了你們互相攻擊的工具人了？

路明非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度。

楚子晗卻懶得理會凱瑟琳的挑釁，只是看著路明非，神情認真：“其實獅心會真的不錯——”

她的話沒能說完，走廊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在了墻上。三人同時轉頭看去。

只見芬格爾像頭被點燃了引線的豪豬，頭發根根倒豎，紅著眼珠子直沖路明非撲來。

“路明非！！！”他吼得聲嘶力竭，唾沫星子飛濺。

凱瑟琳眼疾手快，立刻像只輕盈的雨燕般從沙發上彈起來，敏捷地退到三米開外，生怕被這“野豬沖撞”誤傷。

芬格爾則一把將路明非從椅子上撈了起來，用標準的“公主抱”姿勢抱著他瘋狂搖晃，活像抱著個巨大的獎杯。

“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芬格爾的聲音震得路明非耳膜嗡嗡作響。

路明非只覺得天旋地轉，胃里翻江倒海，晚飯在喉嚨口反復橫跳。

他連忙伸手去推芬格爾的肩膀，語無倫次地喊道：“別！別晃了！再晃我就要吐你身上了！”

芬格爾這才悻悻地停手，卻又激動地用他那雙不知道沾了什么污漬的手在路明非臉上胡亂抹了兩把，那股子混著汗味的氣息差點讓路明非背過氣去。

“你知道我贏了多少嗎？”芬格爾眉飛色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被咖啡漬染得發黃的牙齒。

“贏什么？”路明非一頭霧水，還沒從剛才的眩暈中緩過神來，他揉著發漲的太陽穴，感覺整個世界還在旋轉。

“應該是賭盤吧？”凱瑟琳抱著胳膊靠在墻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出鬧劇。

“我聽聞以前的‘自由一日’也有地下賭盤，看來某人是押你贏了。”

她說話時眼神掃過芬格爾，帶著幾分了然。

“哈？押我贏？”路明非頓時來了精神，剛才的不適一掃而空，他瞪大眼睛看著芬格爾，“你押了多少？”

“十萬美金！”芬格爾比了個夸張的手勢，唾沫星子再次精準命中路明非的臉頰。

“賠率呢？”路明非追問，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1：3！”

路明非聽完卻失望地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遺憾：“你怎么才押十萬美金啊？怎么不把你的全部家當都押上呢？不然現在咱們都能去隔壁五星酒店開香檳慶祝了。”

“我這十萬美金還是欠著學生會的錢呢！”

芬格爾捶了下胸脯，一臉后怕。

“你小子要是沒拿第一，我現在就得去天臺排隊了！”

他說得眉飛色舞，卻絕口不提自己押的那一億盧布——學生會財務那邊最后狂押的幾百萬美金，如今都安安穩穩躺在他瑞士銀行的秘密賬戶里。

哎，你不說，我不說，誰又能知道呢？芬格爾在心里偷樂，至于以后會不會被發現……被發現了再說！反正先快活一天是一天。

“那這三十萬……怎么也得分我十萬吧！”路明非扯了扯芬格爾的胳膊，據理力爭，眼睛里閃爍著對金錢的渴望。

“我可是功臣，沒有我你能贏錢嗎？”

“分分分！說得好像我芬格爾是那種小氣的人一樣！”

芬格爾大手一揮，豪氣干云地拍了拍胸脯，“等錢到賬，哥帶你去吃米其林三星！”

“恐怕你們應該沒錢去吃了。”

一句話語突兀地打斷了芬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