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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 家庭
  • 輕輕深兒
  • 3929字
  • 2025-08-08 08:46:12

說她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留給弟弟?那她肯定又會說因?yàn)榈艿苌眢w弱才這樣的!不是偏心。林欣欣又說道:“我剛從外婆那回來的時候,你見我瘦了就買鈣鐵鋅溶液給我吃。你害怕弟弟知道,就收起來叫我偷偷吃。”

“我叫你偷著吃,怕阿弟知道了搶你的嘛。”袁玉衾解釋道,這事過去那么多年了,她早就不記得了。

“才不是呢,你叫我藏起來,怕弟弟覺得你偏心。”林欣欣說,她買牛奶給弟弟喝,從來不藏著掖著。

“各有各的想法,我確實(shí)是擔(dān)心他搶你的呀。”袁玉衾繼續(xù)解釋道。“總是提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怎么整天計(jì)較那么多!”

別人眼里過去了的事,卻是她內(nèi)心深處一道永遠(yuǎn)過不去的坎。所有的往事重提,都是過往被暫時壓下的情緒。

“你整天糾結(jié)那么多,對你自己也不好呀。”袁玉衾又說道。林欣欣繼續(xù)在腦海里例數(shù)著過去的種種,“你以前想把我送給人家,總說我牛,讓我去做誰誰家的女兒。”

袁玉衾回憶起過去,三個孩子里,林業(yè)峰是個男孩卻特別安定。林欣欣確實(shí)是最牛的,像男孩子那般瘋,小時候一生氣就在地上打滾,跟瑩舞真是臭味相投。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她只能把這些藏在心里。

“那我不是把你接回來了嗎?說讓你去做人家的女兒,我只是說笑而已。”猶豫了一會袁玉衾說,很多話,說的人早已忘記,聽的人卻還記得。

“以前交學(xué)費(fèi),你都是交弟弟的先,他的學(xué)費(fèi)從來不用拖欠,都是拖欠我們的學(xué)費(fèi)。”林欣欣說,她這才想起了這事。

袁玉衾嘆了一口氣,“那學(xué)費(fèi)不夠總要拖欠一個的啊!”

“那干嘛次次都是拖欠我們的啊!”林欣欣大喊,她的苦憋屈了那么多年,到現(xiàn)在都沒能得到一個說法。

“什么次次?”袁玉衾反駁道,“也就一兩次,家里剛建房子那會晚交而已,后面你上了五年級都不再晚交了。我都說過了好多次了,因?yàn)榈艿苌眢w弱才關(guān)照他多一點(diǎn)。”她的種種控訴她已經(jīng)受夠了,做父母哪能什么都做得很齊全呢,她已經(jīng)盡力了。

上六年級的時候林欣欣的學(xué)費(fèi)依舊被拖欠,后面李老師知道她家庭條件不好,才給了她貧困補(bǔ)助。人家卻不記得了,一道道傷口依舊在她心頭隱隱作痛,可在別人眼里竟是毫不存在。

“嗚嗚嗚……”林欣欣最終還是哭出了聲,她堅(jiān)持了那么久,才能把之前遭受的種種不公說了出來,淚水嘩啦啦往外流。可是娘依舊不承認(rèn)自己的偏心,她這十多年所承受的又算是什么呢?她的痛苦要怎樣宣泄呢?

袁玉衾心底一痛,林欣欣自小活潑總是洋溢著甜甜的笑,從什么時候起,這樣的笑容再也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愁容。

林業(yè)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再生病,身體的傷終會隨著時間被治愈,而心里的傷不知道還要花多久才能好。窮困潦倒的家庭,繁重的農(nóng)活,一個個都要操心,袁玉衾是真的沒注意到女兒的異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多的事積淀,太長時間的隔閡。彼此之間形成了難以逾越的高墻,阻擋在中間,恐難消除!

“嗚嗚嗚……”林欣欣仍然哭著,久久不能停止。想再說什么卻如同千斤重?fù)?dān),只能在嘴里含糊不清,袁玉衾只能看著。低沉的哭泣聲在這個家里格外刺耳,林欣欣胸口沉重地起伏,眼淚一顆顆掉落,濕了一大片。

“鈴鈴鈴……”鈴聲響起,袁玉衾拿起她的手機(jī),手機(jī)是親戚不用了才給她的。“娘,我在明新路,你來接我。”里面林業(yè)峰的聲音傳來。

“哦,我知道了,你等著我。”袁玉衾道,眼前林欣欣依然淚流滿面。“你現(xiàn)在是想怎樣?在學(xué)校有什么事?”

“……去,解……它甘……什么……”林欣欣帶著哭腔,如鯁在喉話說得異常沉重。“你說什么?”袁玉衾上前手搭在她的后背。

“嗚嗚……解……什么…”她說得連自己都聽不清了,林欣欣的淚水藏在黑夜里那么多次,現(xiàn)在終于在白天流出來。

“你想說什么?”袁玉衾問,“嗚嗚嗚……”林欣欣更加難受了,袁玉衾站在旁邊躊躇。“干嘛……要人去…接他?”林欣欣說,這次她終于說得讓人明白了。

“……”袁玉衾這才明白她的意圖,“他都打電話回來了,先接他這次。”她開著電車出了門。

林欣欣胸口劇烈地起伏,大半天沒吃任何東西,肚子傳來饑餓的信號。她去盛飯,林欣欣倒了開水進(jìn)米飯里,一口口塞進(jìn)嘴里。

淚水依舊從眼角流出,嚼了一兩下她便把東西吞進(jìn)去,把飯吃完她一甩筷子跑到了樓上,匐在床上林欣欣更加肆無忌憚痛哭起來。

阿弟一上高中娘每次都開車去接送,學(xué)費(fèi)也要她去幫交才得,什么都為他例外,而她呢?

人生不能想,一想便是流眼淚,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她的傷太重,仿佛要躲在黑暗里不停地舔舐……

“同學(xué)們嘲笑我說著拗口的鄉(xiāng)下話,高中生活真比初中辛苦好多啊。”林業(yè)峰說,這么久才得回一趟家。

“我之前去看迷信,你們?nèi)齻€都是十七八歲的時候運(yùn)氣不好。”袁玉衾說。打開家門里面空無一人,她往樓上走,林欣欣果然在床上睡覺,眼角依舊殘留著淚痕。

袁玉衾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么了,或許女兒只是一時想不開,久了就好了。

晚飯時間,林欣欣一直在樓上,袁玉衾破格地走上樓,她依舊躺在床上。“欣欣,起來吃飯了。”

林欣欣只覺得眼皮很重,從前娘對她全是責(zé)罵和譏諷。“起來吧,有什么事呢?”袁玉衾說罷,伸手撫摸她的后背。

只有在她哭的時候,娘才會施舍一點(diǎn)關(guān)心,還是遲到的。“怎么了?總要吃飯吧。”袁玉衾繼續(xù)說,她還要她怎樣呢。

林欣欣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頭重腳輕,袁玉衾摸向她的腦袋,“你發(fā)燒了?”她從小幾乎沒生過病。“起來,我們?nèi)ベI藥。”

袁玉衾搭著林欣欣去了診所,“要打吊針,你怎么那么瘦?”醫(yī)生問。上高中的伙食很差,林欣欣每次領(lǐng)到飯她只吃一半就飽了,也不覺得餓。身高一米六二,體重卻只有四十三公斤。

“以前我說要給多你二十塊錢買東西吃,你又說不要。”袁玉衾解釋道,打完吊瓶兩人才回了家。

“怎么你也變得那么不中用了?”林業(yè)峰有些吃驚道。林欣欣不回答,直接回床上躺好。“她干嘛了?”他只覺得無語。

林業(yè)峰回到家便更害怕再去學(xué)校,身邊的人都有MP3MP4,他什么都沒有,本就自卑的他更加難融進(jìn)班級里。

電視機(jī)旁有一作業(yè)本,他好奇的打開,竟是他以前的作業(yè)本。翻開看里面的字,寫得很淺又生硬,“真奇怪,我以前為什么會覺得自己寫的字好看呢?”

“比其他人寫的算不錯咯。”袁玉衾道。清晨陽光穿過窗戶照射進(jìn)來,林業(yè)峰起床,娘早早便弄好了早餐放飯桌上,只有在家才能感到一絲輕松。

“吃了我就去沙子令摘花,你去水塘邊還是跟我一起?”林業(yè)峰見林欣欣走下來說道。“我發(fā)燒,頭痛去不了。”林欣欣輕聲道。

林業(yè)峰臉?biāo)查g黑下來,怒氣沖沖站起來一撈花袋便走出去。林欣欣趕緊跟上,他卻加快了腳步。“氣什么氣!”林欣欣只覺得無語,“以前小時候你身體病的時候,家務(wù)都是我和姐做的多,你都不記得了?”林業(yè)峰峰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xù)快步走,林欣欣跟了好一會這才停下來。

休息了一天林欣欣發(fā)燒還沒好,只能打電話跟班主任請假。白天她倒頭就睡,再醒來外面太陽依舊明媚。周圍的一切都那么真實(shí),可前幾天她竟想自殺,死了就是永遠(yuǎn)地墜入黑暗,她曾經(jīng)那么怕黑!

她走下樓,家里異常寂靜,只剩她一個人,娘還是送阿弟去學(xué)校了。墻壁一道道的水泥線,老舊的飯桌,三架自行車上堆放著好幾頂帽子……每一件東西都很熟悉,卻伴隨著她的夢魘。

林欣欣走出門一陣風(fēng)吹來,身體立刻起了雞皮疙瘩,她像是快要被吹倒。不久她又來到了那個廢棄的球場,一咬牙林欣欣拿起一塊磚頭往墻上砸去。

砸啊砸,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砸啊砸,她要把一切的不滿統(tǒng)統(tǒng)宣泄出來。砸啊砸,只有這樣她才能舒服一些……

最后把上面的‘一’字的藍(lán)漆全弄掉,林欣欣這才住手。此時手掌心的疼痛隱隱傳來,林欣欣張開手指磚頭立刻掉落下來……看得見的傷終會愈合,可看不見的痛要多久才能遺忘。

袁玉衾回到家便走上樓,林欣欣仍然躺在床上,她聽到腳步聲依舊一動不動,袁玉衾立在身旁許久,許久她才走開。

林欣欣突然從床上跳下來,在這里呆著又有什么意義呢。娘去干農(nóng)活了,她留了張字條便出門回了學(xué)校。

林欣欣不敢再在人前抱怨半句,每天更加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她總最后一個離開教室。

她雙眼早就近視,每天看書久些便眼痛隨后伴隨著大腦脹痛,吃東西總惡心想吐,像是得了胃病。軀體早就得到心里的暗號,表面的維持不過是在苦苦支撐著罷了。

林欣欣流著淚水給孫寧打電話,她是個不祥的人,心里承載了一大堆苦水,誰靠近就要把苦倒向誰。

兩人聊了許久,等林欣欣把所有憋屈說完,這才掛了電話。‘欣欣,你這樣壓著自己,總會出大問題的。’孫寧說。林欣欣反復(fù)念叨著她這句話,一直以來急功近利成績卻一直不理想,她想過去跳樓,差點(diǎn)就死了……

最終林欣欣有了決定,她最后看了一眼這個高中,回了家。“你怎么回來了?”袁玉衾見到她一驚。“我身體一直都不舒服,不能參加高考了。”林欣欣說,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哪里不舒服?”袁玉衾皺眉。“……”林欣欣的臉也沉下來,旁人看不出來,她整天魂不守舍早就遍體鱗傷了。“要不然,到時候高考,看考得多少再說。”袁玉衾說。

林欣欣已經(jīng)跟班主任明確說了她的情況,老師說往年也有學(xué)生會考離開學(xué)校,后面又回來高考的,叫她再考慮。

“要不去買中藥看看。”袁玉衾說,帶著她去鎮(zhèn)上的老中醫(yī)那看病。“精神衰弱癥,慢性胃病,得吃藥調(diào)理。”快七十歲的老中醫(yī)說。

林欣欣整天把自己悶在家里,呆呆地像丟了魂似的,袁玉衾覺得她是中邪了,只能既害怕又擔(dān)憂。孩子難受自己又何嘗不難受呢,她用折磨自己的方法來傷害在乎她的人。

“我去買稻谷種,也給你買了碗餛飩。”袁玉衾一回到家,便趕緊將塑料袋里的東西倒進(jìn)碗里。

林欣欣看著熟悉的餛飩,不由得又惆悵萬千,“小時候買餛飩我和姐都是只能吃半碗,有段時間,家里整整三個月都沒有菜吃!”

跟周圍的同齡人比,她家孩子的待遇真是差多了,林英經(jīng)常有飲料喝,而她只能眼巴巴看著。

“現(xiàn)在又不是以前了!”袁玉衾有氣無力地說,她自然知道女兒又在暗示她的偏心,塵封多年的記憶浮現(xiàn)——

那時候我的家坐落在山間一條小路旁,那兒擠著百余戶人家,人人都是窮人也都是富人!大人們一起收割勞動,而孩童則整天奔跑玩鬧,誰家的果樹成熟就一塊摘了吃,大家毫無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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