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實在是高！

這一招，簡直是釜底抽薪，誅心之策！

江南世家的根基，在于土地。

他們軍隊的來源，在于那些被他們壓迫的佃戶。

女帝此令一出，無疑是在告訴那些被逼造反的士兵：你們為何要為搶走你們土地的人賣命？放下武器，你們就能拿回自己的土地！

如此一來，那所謂的二十萬大軍，不攻自破！

“陛下英明！”

沈牧云深深一揖，心悅誠服。

楚瀾沒有理會他的恭維，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地圖上。

“他們想跟朕玩經濟戰？那朕，就陪他們玩到底。”

“傳朕第二道旨意！”

“命戶部，即刻發行‘戰爭國債’！凡購買國債者，戰后，不僅可以獲得三倍本金之利息，更可以憑國債，優先兌換此次平叛所繳獲的、江南世家的所有商鋪、宅院、以及各類產業！”

“朕，要讓整個天下的商人，都成為朕的后盾！朕要用江南世家的錢，來打他們自己！”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所有官員，都被女帝這驚世駭俗的連環計，震驚得無以復加。

軍事上的雷霆之擊，政治上的釜底抽薪，經濟上的全面絞殺！

環環相扣！

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降維打擊！

三日后，京城之外，旌旗獵獵，殺氣沖天。

三萬五千名南境軍與漠北鐵騎，集結完畢。

楚瀾一身玄黑戰甲，身披紅色披風，翻身上馬。

皇太后秦氏，與她的弟弟楚昂、妹妹楚瀟，前來送行。

“皇姐，此去江南，務必保重！”

楚昂的眼中，滿是不舍。

“放心，”楚瀾揉了揉他的頭，柔聲道，“京城，就交給你們了。”

她看了一眼沈牧云，點了點頭。

隨即，她猛地一拉馬韁，戰馬長嘶。

她拔出腰間的佩刀，刀鋒，直指南方！

“全軍，開拔！”

鋼鐵洪流，向著那煙雨江南，滾滾而去。

大軍南下，其勢如風。

楚瀾沒有走官道，那會拉長行軍路線，更會陷入江南復雜水網的遲滯。

她選擇了海路。

一支由數百艘大小船只組成的龐大艦隊，早已在北方最大的港口——登州港，秘密集結待命。

這些船，一部分是皇家水師的舊部，更多的，則是楚瀾用“戰爭國債”從北方各大商會手中，高價征調而來的海船。

三萬五千大軍，在夜色的掩護下，登船起航，沿海路，直撲長江入海口！

這一手，完全超出了江南世家的預料。

在他們的認知里，楚瀾是北方的旱鴨子，她的大軍，只可能從陸路，一步步地緩慢推進。

他們已經在沿途的各個州府、關隘，布下了層層防線，就等著南境軍自投羅網。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楚瀾會從海上，直接降臨在他們的心臟地帶！

與此同時，關于女帝的兩道旨意，早已通過“驚蟄司”的渠道，傳遍了整個江南。

“聽說了嗎？女帝陛下下旨了！只要咱們放下武器回家，不僅以前欠東家的租子一筆勾銷，還能分到田地！”

“真的假的？哪有這等好事！”

“千真萬確！我二舅家的表哥就在北岸的靖難軍里，他說他們營里，都傳瘋了！好多人晚上都偷偷跑了！”

“我的天！要是真的能有自己的地，誰還給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世家賣命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均田令”的消息，迅速地在靖難軍中蔓延開來。

這支本就由佃戶、流民、亡命徒組成的烏合之眾，軍心，瞬間土崩瓦解。

開小差的，成群結隊。

甚至，有整個營的士兵，在夜里嘩變，殺了監軍的世家子弟，一哄而散。

短短十日之內，林如海號稱的二十萬大軍，便已逃亡了近四成！

金陵，靖難軍大營。

帥帳之內，氣氛壓抑。

以林如海為首的四大家族族長，一個個面沉如水，愁眉不展。

“林兄！不能再等了！”

吳興黃氏的族長，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急切地說道，“再這樣下去，不等她打過來，我們自己就先散了！”

“是啊！必須立刻出擊，打一場勝仗，穩住軍心！”

會稽謝氏的族長，一個文雅的中年人，眼中也滿是焦慮。

林如海，這位被推舉出來的“靖難軍”統帥，看著沙盤上那千瘡百孔的防線，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出擊？拿什么出擊？”

他苦笑道，“將士離心，兵無戰意。更何況，那妖女的軍隊，至今未曾露面，我們連她的主力在哪都不知道，如何出擊？”

就在此時，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恐。

“大……大帥！不好了！妖……妖女的軍隊，從……從海上來了！”

“什么？”

帥帳之內，所有人同時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海上？這怎么可能！”

“報——！”

又一名斥候沖了進來，聲音凄厲。

“狼煙！狼煙！崇明島……崇明島燃起了狼煙！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突然出現在了長江入海口，我們的水師……全軍覆沒！”

轟！

這個消息，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崇明島，是長江入海口的門戶，是他們布防的重中之重！

更是他們賴以封鎖長江、扼殺北方經濟的咽喉！

如今，水師覆沒，門戶洞開！

這意味著，楚瀾的大軍，可以長驅直入，沿著長江，攻擊他們防線后的任何一座城市！

“快！快去查明！他們有多少人！他們的目標是哪里！”

林如海嘶吼道，他那張儒雅的臉，此刻已因恐懼而扭曲。

然而，楚瀾的攻擊，比他想象的，來得更快，更猛烈！

她根本沒有去攻擊那些防備森嚴的大城。

她的艦隊，在摧毀了靖難軍的水師之后，兵分百路，化整為零。

無數艘小型戰船，搭載著百人一隊的南境軍精銳，沿著長江密如蛛網的支流水系，向著江南的腹地，瘋狂地滲透！

他們的目標，不是城市，不是關隘。

而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世家們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