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爐。
燒火。
孫申本就是風餐露宿的行家,很快就用爛泥伴石頭搭建起爐灶。
抽出腰間寶刀給野豬放血,再順著肚皮劃開將豬皮扒下來。
打開豬頭一看,確實如他所想的一樣,整個側面骨頭出現一道拳印裂痕,差一點洞穿,痕跡一直延到另一邊,內里成了攪成一團的漿糊。
好重的拳!
陸尋算是有點兒經驗,但幫手就是添亂,所以去撿來干燥的木柴。
五老峰最不缺的就是紅松和火楓。
楓木適合烤肉。
少頃。
在三疊瀑的支流洗凈豬肉。
孫申小心翼翼地打開腰包取出一包細鹽。
揉制一通掛在楓木架上。
灰寶流著口水在旁邊搓爪。
無牙將軍也從上空落下,安靜地站在溪水旁。
孫申用寶刀割下肉塊,里外又烤了一番后遞給陸尋。
急得灰寶在旁邊跳。
“都有,都有。”
一大塊肉塞進灰寶的爪子里。
無牙將軍同樣分得一塊。
陸尋張開血盆大口。
野豬肉入口。
有很重的土肉腥味兒。
吃不慣。
“喝點壓壓。”孫申遞給他一只酒葫蘆。
陸尋仰頭豪飲,矚目一觀的同時琢磨著味道。沒有烈性的嗆辣,有的是綿長的果味兒,帶一點點苦澀,又在咽下去后回甘無窮。奇怪的是,讓他體內的法力都跟著有所激蕩,就像是飲了一大口月華。
看出五通神的疑惑,孫申解釋道:“喝酒吃肉,都是修行。”
說著他從腰間解下另一只葫蘆,自個兒也喝了一口。
顯然那只葫蘆本就是為陸尋預備的。
五通陸尋似懂非懂的點頭望向手中的大肉,沒有任何猶豫和不適的撕下一大塊。
不好吃。
但是不妨礙繼續吃。
吃飽了才有力氣。
一人三怪足吃下大半頭野豬。
其中大部分都祭了陸尋和孫申的五臟廟。
吃飽喝足,陸尋扒下松樹皮搓成繩,切出三四十斤烤熟的好肉,這東西不錯,給小成也帶出一份。
“吼。”
陸尋收拾好東西放到一邊,毫不吝嗇地施展猿舞。
月華盈若水。
五通神舞于光影中。
一招一式仿佛和自然融為一體。
綿長呼吸一段段配合著胸腔和腹部起伏。
悉悉索索聲音傳來,飛禽走獸安靜地圍坐成一圈。
樹梢、石縫,山澗草木之叢傳來細微律動,原來是草木山石成型的精靈分享著波動的月華靈光。
隱約間可以看到乳白色的光芒浮現,接著白光閃爍黃金玉石之色,無數光點在黑暗中匯聚成一條潺潺小溪。
小溪似乎是一條主脈衍生出的支流,盡管只是一條小溪也讓山中的飛禽走獸、草木精靈受用無窮。
練至最后一式,陸尋長出一口清氣放松身形。
孫申頷首道:“東南局勢吃緊,我和都堂應該不會久留。”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本秘籍:“這本猿形拳譜你拿著,里面還有藥酒的泡制之法。”
陸尋沒有多矯情的接過拳譜。
“練功就是一個持之以恒的事。”
“堅持,會有收獲。”
……
五更。
陸尋帶著灰寶返回廂房。
畜院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發酵的高溫也就罷了,那股混合氣味兒嗆的人眼淚都要掉下來。
灰寶連連干嘔,說什么也不愿意回畜院。正好陸尋也不打算回去,他雖沒有潔癖但也不想住牲畜窩里。
剛一進門,陸尋有些驚訝小成竟坐在院里。
“吱吱。”
灰寶跳上石著借力爬上小成的肩膀。
小成噌地從座椅上站起來。
星眸之中滿是驚訝。
概因踏入廂房院落的不是黑貓,而是七尺有余的赤面青牙皓首白軀的大妖怪,金瞳猶如兩團火眼。
若是換了尋常人只怕瞧上一眼就嚇得癱軟,連喊聲也只能憋在喉嚨,變成咳咳嘶啞。成言卻只是驚訝之后就恭敬地行叉手禮叫了一聲:“貓叔。”
陸尋走近石桌將肉食和喝剩下的半葫蘆酒一并放下。
“戲水。”
隨手搓晨露成水,沾了沾寫在案上。
為何不睡?
“五更的梆聲鑼聲把我驚醒。”成言眼中的詫異之色久久不曾褪去。
哪怕他知道眼前的大妖怪是貓叔,仍感覺心臟在砰砰地跳,氣血涌動起來讓他緊繃著。這是身軀在本能反應,不受他控制。
“眼看周兄和吳兄都沒有回來,貓叔你和灰寶也不知道哪兒去,我就起身到……”
“成兄,你在和誰說話。”
起來放水的呂鶴推開房門:“是周兄他們回來了?”
成言大驚失色,可不能讓呂鶴看到貓叔。
他趕緊起身就要為之遮掩一二,卻見到剛才高大的妖怪已經消失,石凳上倒是多了一只黑貓。
黑貓人畜無害地喵了一聲。
成言會心一笑,回頭道:“昂,我是問呂兄要不一塊兒吃點?”
“吃?”
“在下恐無福消受。”
呂鶴連連擺手想拒絕。
書院的伙食不錯,一日三餐頂頂的。
他不是大胃王,對練武興致缺缺,只想著早一點讀出法力,不過聞到香味兒,肚皮還是不爭氣的咕嚕叫起來,臉一紅,在成言的邀請下坐了下來。
點上油燈,分下幾個器具和酒盅。
兩人一貓一老鼠享用起冷肉。
呂鶴用匕首切下一大塊,在器皿里分食:“這是野豬肉吧?”
“正是。”
得到老貓授意的成言點頭,頗有些意外地問:“呂兄一口就吃出來。”
呂鶴有感而發:“當年跟老釵兒進山,獵過一頭小的,至今回味。”
“好酒!”
成言飲一盅,頓覺神清氣爽,氣血翻涌游走隱約間捕捉到什么。
雙腿直立站著抱酒盅的灰寶也喝下半盅,知道是好東西的它忙又喝完剩下的,眨巴著黑豆亮眼看向酒葫蘆。
“再給你滿上。”成言笑著又給灰寶倒了一盅。
……
少頃。
醉醺醺的兩人勾肩搭背跌過院落門檻。
周長才打了個酒隔兒,嘟囔道:“接著壓,爺還有銀子!”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
成言上前扶住兩人把銀票塞回周長才的口袋,說道:“這是從哪兒回來,一身的酒氣……”不僅有酒氣,還有胭脂水粉的香味兒。
吳阿貴眼神迷離的哈哈笑著:“成兄,你沒去后山真是一大遺憾,你不知道,那里甚是繁華。”
即將栽歪下去的時候,成言眼疾手快把人拉起來。
兩人就這么被匆匆架到床鋪上。
呂鶴搖頭道:“恐怕早晨的跑山他們無法參加。”
“莫說是跑山,上午學堂能不能起來都是個問題。”成言接過話茬。
用爪子勾著酒盅的老貓瞇著金瞳。
他怎么聞著兩人身上味兒有點不對,酒、汗臭與脂粉中混著淡淡的腥味兒。
陸尋沒有繼續追索,能在書院生存的精怪應該都是懂些規矩的。
黑貓仰頭打了個長長地哈欠。
他得瞇一會兒。
再是鐵打的身軀也需要睡覺,不然緊繃的精神很容易崩潰。
黑貓就著青黑裙甲在房內趴了個窩,灰寶倚靠在老貓的肚皮,粗壯的貓尾巴蜷回來蓋在灰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