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禎笑了笑，眼神里有些懷念和無奈：“我們其實很早以前就見過，算……舊識吧。不過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我了。”他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失落，隨即又明朗起來，“但能再遇到她，真的很驚喜。”

沈蔻了然地點點頭，沒再多問，心里卻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故事。

而普外科里，那場針對性極強的晨會精神，像一層無形的薄冰，覆蓋在了原本就有些微妙的關系之上。縛魚柳感受到四周若有若無掃過她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復雜。

縛魚柳和江航照舊去了理療室，推開門，卻見帶教護士劉芝芝正背對著門口，肩膀微微抽動，隱約傳來壓抑的啜泣聲。聽到門響，她猛地轉過身，慌忙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水，眼睛和鼻尖都紅紅的，強裝鎮定地啞聲道：“趕快收拾東西，病人馬上就過來了。”

江航愣了一下，依言去準備中藥敷料，忍不住又多看了劉芝芝一眼。劉芝芝卻已低下頭，假裝忙碌地整理著治療車上的物品，刻意回避著她們的目光。

江航一上午都因科室的低氣壓而有些心神不寧，此刻終于找到機會，忍不住小聲問縛魚柳：“清清，劉老師她……怎么哭了？不會是因為我們吧？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她心里有些打鼓，畢竟昨天的沖突和賠錢事件，她們一點沒讓步。

縛魚柳原本正在走神，思考為什么同樣在普外輪轉的邵穎好像沒參加早會，聽到江航的話才回過神，略微回想了一下：“她哭了？沒注意。”她語氣平淡，“不過，應該不是因為我們。”

“那還能因為什么？”江航不解。

“很簡單。”縛魚柳分析道，邏輯清晰得近乎冷漠，“如果是因為討厭我們、覺得被我們欺負了，她表現出來的應該是憤怒、是給我們臉色看，甚至是更嚴厲的挑剔。但她剛才那是傷心、是發愁，是個人遇到了難處的樣子。情緒不對。”

江航聽了，覺得有道理，但心里那點不舒服卻沒散去。她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劉老師人可能不壞。第一天我來報到的時候，你還沒到，她看我一個人懵懵的，還挺照顧我的，很認真地帶我熟悉環境，講注意事項。是后來……我們想提前走，可能讓她覺得不被尊重，加上昨天燙傷的事我們又沒幫她扛，她才這樣的吧？”

她看向縛魚柳，眼神里帶著點商量意味：“既然我們還要在這里待一個月，總這樣別扭著也不是辦法。如果能有機會緩和一下，是不是更好？”

縛魚柳對此不置可否，她此時有更為重要的事情。但她也沒反對，只是淡淡說了句：“隨你。”

江航得了默許，也沒貿然行動。中午四人湊在一起吃午飯時，她把早上的見聞和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想聽聽沈蔻和左月寧的意見。

沈蔻聞言，放下筷子，壓低聲音：“你們說劉老師啊……我早上在中醫科好像聽到一點風聲。說是昨晚院里不是開會了嗎？后來不知道誰舉報了，咱們醫院那個沒有領導的‘大群’被院辦盯上，暫時封群審查了。然后……就有人傳，說最開始發照片挑起事端的就是劉芝芝護士，還說她平時就在群里抱怨多，影響團結。”

左月寧也點點頭，小聲道：“普外門診那邊好像也有人議論。說實習生本來就不歸醫院直接管，輪完科就走了，倒是劉老師自己是醫院職工，這么折騰，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今早不是很多人遲到嗎，都是因為昨天群里通知的太晚，沒來及安排上班事宜。遲到可是扣錢的，那這氣，都那啥了！”

江航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了。原來還有這層原因。這樣一來，劉芝芝恐怕不僅在科室里難做，在整個醫院的風評都受了影響。可她更不知道該怎么幫忙了，這已經不是簡單道個歉或者示個好能解決的了。

一直沉默吃飯的縛魚柳這時忽然開口，點破了關鍵：“就算被議論、被責怪，也不至于當場哭出來。肯定還有別的事。”

沈蔻這才意識到可能比自己聽到的更嚴重：“那我下午再悄悄打聽打聽？中醫科那邊消息雜，我注意點應該不會太引人注意。”她看向縛魚柳和江航，“不過，你們倆在劉老師手下，這兩天還是盡量收斂點，別再撞槍口上了。”

縛魚柳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江航則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感覺想要化解矛盾，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困難得多。

說完這些略顯沉重的話題，午餐的氣氛稍微輕松了一點。沈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轉向縛魚柳，眼睛里閃著好奇的光：“對了，清清，弟弟說，以前就認識你，你還記得他嗎？”

江航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咽下嘴里的飯問道：“還有這樣的故事啊，他怎么樣了？胳膊沒事吧？”

“沒什么大事，就是輕微扭傷，”沈蔻回答，語氣里帶上一絲好笑，“本來醫生都說開點膏藥回去自己貼貼就行。結果他偏不，非要醫生給開治療，說什么‘體驗一下傳統醫學的魅力’。好家伙，針灸、熱敷、艾灸……能上的差不多都給他開了一遍。”

她頓了頓，想起秦意禎那副樣子，忍不住笑道：“人家做治療做得還挺享受，一上午愣是沒喊累沒喊疼，做完還覺得特別舒服，直接又跑去醫生那兒開了一個療程，說是要‘鞏固療效’。”

縛魚柳安靜地聽著，腦海中忽然閃過幾個畫面——小區樓下混亂的追逐、被制伏的小偷、那時候自己體力不支，只能遠觀瞧見，秦意禎當時似乎確實用手臂格擋了一下什么，還有自己暈血恍惚時，被他打橫抱起穩穩放入車后座……他胳膊不舒服，難道是那時候傷的？

她微微蹙眉，低聲像是自言自語：“可能是前幾天幫我抓小偷的時候弄傷的……后來我暈血，也是他抱我上的車。”這么一說，心里那點因為他的“麻煩”和“自來熟”而產生的不耐煩，悄然摻入了一絲細微的愧疚。

左月寧一聽，立刻來了精神，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縛魚柳：“哇！還有英雄救美的橋段啊！那你這不得表示表示，關心一下人家？畢竟是因為你受的傷，雖然不嚴重，但心意要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