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縛魚柳在公寓內(nèi)洗漱完畢，來到窗臺吹風。窗外城市的霓虹將房間映照得光怪陸離。手機屏幕亮起，是一條來自邵穎的信息：

【邵穎】：零食收到啦！太破費了！都是我愛吃的，謝謝學妹啦～不過真不用這么客氣，我也沒幫上你什么忙，下次千萬別買了哈，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笑臉]

縛魚柳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幾秒，指尖懸在回復框上方，最終卻只是按熄了屏幕，沒有回復。

她深呼吸一口，微涼的夜風涌入，吹散了些許室內(nèi)的沉悶。她仰頭望著被光污染染成暗紅色的夜空，零星幾顆星星頑強地閃爍著。一種罕見的迷茫，如同無聲的潮水，悄然漫上心頭。

她在遇到邵穎之前，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確定，甚至開始下意識地遵守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慢慢適應(yīng)甚至于想要留下。

可是她遇見邵穎之后，她開始想法改變。那種尋求同伴的心情開始瘋長。邵穎表現(xiàn)得真的不像是青少瀧，那她做這么多還有意義嗎？

芳姑中毒，但是邵穎表現(xiàn)得如同這個世界的人一樣，運用先進的儀器救回來。似乎這次的暈倒，中毒，對她來說只是平常的一天。

縛魚柳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卻沒有絲毫破綻，難道只是巧合？縛魚柳手上無意識的畫著圈，沒有憤怒，沒有急切地想要去質(zhì)問的沖動，甚至沒有多少震驚。她按照這個世界的運行規(guī)律，支付了費用，每日去病房看望，如同處理一件程序既定的事務(wù)。

縛魚柳看著窗戶里映照的臉，手上不由自主的握拳，我的身體一模一樣是巧合，那么邵穎跟我一樣是巧合？真正從那個世界掙脫出來的，只有她自己孤身一人？

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荒謬。如果真是這樣，她所有的掙扎、所有的試探，甚至此刻的迷茫，又有什么意義？難道這個世界也是一個劇本？她是在一個巨大的、逼真的劇場里，對著一群按照劇本演出的木偶，徒勞地表演著屬于自己的獨角戲。

夜風吹拂著她的發(fā)絲，帶來遠處模糊的車流聲。縛魚柳靜靜地站著，如同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眼底深處是無人能窺見的、翻涌的迷霧。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或許她所要面對的，遠比想象中更加復雜和……虛無。

第二天一早，那輛醒目的鉆石黑賓利添越再次穩(wěn)穩(wěn)駛?cè)脶t(yī)院停車場。不知是不是錯覺，縛魚柳覺得停車格外順利，當然今天開車的是秦意禎，比左月寧車技好一點也是正常現(xiàn)象。

下車一看，周圍的車似乎都刻意保持了更遠的距離，甚至一眼掃過去，沒看到一輛車是高級一點的，與往日塞滿各式代步車的爭奇斗艷情形截然不同。

五人在醫(yī)院門口分開，沈蔻帶秦意禎去了中醫(yī)科掛號。經(jīng)過醫(yī)生檢查，確認只是輕微軟組織挫傷，問題不大，給開了理療和熱敷的治療單。

而普外科的晨會，氣氛有些微妙。時間到了，辦公室里卻只稀稀拉拉坐了一半人，主任和幾位主治醫(yī)師都還沒到。縛魚柳、江航、左月寧和其他幾個實習生安靜地等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滯澀感。

過了好一會兒，主任才領(lǐng)著幾個行色匆匆、眼下帶著青黑的大夫進來，顯然昨晚忙得不輕。主任站定，揉了揉眉心，臉上帶著點熬夜后的疲憊，開口沒了往日的干脆，反而有點欲言又止：

“那個…人都差不多到了啊。耽誤大家?guī)追昼姡瑐鬟_一下院里昨天下午開會強調(diào)的幾個事兒。雖然通知昨晚已經(jīng)發(fā)大群里了，但很多實習同學不在里頭，我這兒再叨叨一遍，大家都注意聽一下，尤其是新來的同學們。”

他拿出手機，但沒完全照著念，盡量用口語化的方式說道：

“第一呢，還是老生常談，恪盡職守，咱們的崗位特殊，紀律和規(guī)程就是生命線，大家務(wù)必繃緊這根弦，尤其是醫(yī)療安全，千萬不能馬虎。”

“第二，廉潔自律這塊兒院里又重點提了。‘紅包’、禮品什么的，絕對絕對不能碰，這是高壓線，誰碰誰倒霉。咱們干干凈凈做事，維護好咱們醫(yī)生護士的形象。”“第三，服務(wù)態(tài)度。現(xiàn)在醫(yī)患關(guān)系大家都清楚，多一句解釋，多一個笑臉，可能就少一樁糾紛。咱們將心比心，對病人和家屬盡量耐心點。”

說到第四點，主任語氣稍微有點不自然，目光掃過全場，特別是實習生：“呃…還有就是禮儀問題。院里領(lǐng)導強調(diào)，遇到院領(lǐng)導、還有領(lǐng)導的家屬來醫(yī)院，咱們主動打個招呼問聲好，也是應(yīng)該的，顯得咱們有禮貌有教養(yǎng)不是？各科室后續(xù)會把領(lǐng)導們的照片發(fā)一下，大家都認認臉，別撞見了還不認識，就尷尬了。”

最后，主任清了清嗓子，聲音壓低了些，語速也放慢了，顯得有點刻意：“最后這個…院里呢也是從維護醫(yī)院整體形象、避免不必要的議論出發(fā)…提倡大家發(fā)揚艱苦樸素的作風。工作上嘛，咱們比的是技術(shù)是責任心，不是比誰穿名牌、開好車，對吧？所以…原則上呢，建議大家盡量不要佩戴使用那些logo特別顯眼的奢侈品，車子呢…也盡量…呃…別開太扎眼的，三十萬以上的吧，最好就別開進院里了，影響不太好，容易讓病人和家屬產(chǎn)生誤會。咱們自己注意點，共同維護一個…呃…純潔嚴肅的工作環(huán)境。”

念完后，辦公室里一片寂靜，眼神不約而同望向一個方向。三人立時感覺氣氛比剛才更古怪了。

縛魚柳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這最后一條，解釋得如此“委婉”，針對性簡直欲蓋彌彰。怪不得今天停車場畫風突變，也難怪主任剛才說話有點磕巴。

散會后，人群低聲議論著散開。縛魚柳聽到身后有低低的嘀咕聲：“領(lǐng)導們現(xiàn)在都閑到管我們開什么車了？”“真是…有這功夫多給咱們批點預算買點好設(shè)備不行嗎……”

另一邊，沈蔻陪秦意禎做完第一次理療。過程中，秦意禎狀似無意地問起：“沈蔻姐姐，于清姐姐她……平時在醫(yī)院怎么樣？她好像挺酷的。”

沈蔻一邊幫他調(diào)整熱敷墊，一邊隨口答：“還好啊，就是看起來有點冷，其實人挺好的。”她有點好奇，“你怎么好像對清清特別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