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盡頭的光越來越亮時，蕭青聞到了淡淡的松木香。不是森林里的潮濕草木氣，是被陽光曬過的、帶著暖意的香——像曬在窗臺的舊書，混著遠處飄來的蜂蜜甜。“到了。”為首的神父停下腳步，權杖輕叩地面，兩扇嵌著金紋的木門緩緩向內打開。門后是比星殿更開闊的大殿。穹頂繪著流淌的光河，金紅色的光帶從殿頂垂落，像凝固的陽光；地面鋪著白玉磚，光腳踩上去竟帶著微溫；最前方的高臺上，放著張嵌著綠寶石的檀木椅，椅上坐著個穿玄色常服的中年男人——沒有戴王冠，發間只束著根玉簪，手指上轉著枚銀戒指，看見他們進來時，先笑著擺了擺手。“別拘謹，坐。”他的聲音像浸過溫水，指了指高臺前的一排木凳，“圣壇的人說你們是神選者，我倒覺得就是些半大的孩子——劉華是吧？手里的餅干再不吃要涼透了。”蹲在最后面的劉華“啊”了一聲，手里攥著的半塊餅干差點掉在地上。他抬頭時，正對上男人的目光，那目光里沒有威嚴，倒像鄰居家會分糖的大叔，他紅著臉把餅干塞進嘴里，含糊地說：“謝、謝謝陛下。”“陛下？”劉淼拽了拽蕭青的袖子，小聲嘀咕，“這看著也太隨和了吧？我以為帝王都得板著臉。”蕭青沒說話，目光落在男人身側的少女身上。少女穿著鵝黃色的裙，金發用絲帶松松系著，發梢卷成小小的弧度，正趴在高臺邊緣，手里轉著支銀質發簪，看見蕭青望過來，突然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這是我家阿月。”帝王笑著揉了揉少女的頭發，“總愛胡鬧，你們別見怪。”“父王！”阿月跺了跺腳，發簪在指尖轉得更快，“我是在看他們的鞋子——你看那個哥哥的鞋底，還沾著森林的草籽呢！”她指著劉淼的運動鞋，聲音脆得像風鈴。劉淼下意識低頭看鞋，果然看見鞋邊纏著根青草，他撓了撓頭，把草揪下來，對著阿月舉了舉，惹得少女咯咯笑起來。大殿里原本緊繃的氣氛，被這陣笑聲沖散了大半。這時，一個穿雪白長袍的老人從側門走出。他手里捧著本厚重的書，書頁邊緣鑲著金邊，走到大殿中央時，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帝王身上，微微躬身：“陛下，神選者已到，該講講‘起源’了。”“是教皇大人。”劉華湊到蕭青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他剛才在通道里聽神父提過，教皇是圣壇的最高首領，也是唯一能通讀“創世典籍”的人。教皇翻開典籍，書頁上立刻浮起淡金色的光紋，像活過來的文字。“在你們原來的世界之外，這片大陸叫‘輝光’。”他的聲音沉穩如鐘，光紋在他面前凝成流動的畫面，“最初的創世之神碎裂自身，誕生了十三位主神——首位便是光明之神，祂掌世間所有光與溫暖，其余十二位主神分掌大地、森林、河流等元素，他們像星辰般守護著輝光大陸。”畫面里，十三道身影懸在云端，最前方的光明之神周身裹著太陽般的光暈，身后的主神們或握著草木，或引著河流，氣息溫和。蕭青注意到，畫面里的龍神是纏繞在一起的雙龍，玄黑與流銀交織，眼神里沒有之前文檔里的疏離，反而帶著守護的暖意。“主神們創造生靈后，發現力量會隨時間流逝。”教皇翻到下一頁，光紋變成無數生靈對著云端祈禱的樣子，“光明之神說：‘信仰不是虛妄，是生靈與神明的羈絆’。于是主神們接受了生靈的仰望——不是欺騙，是坦誠的聯結：生靈以敬畏滋養神明，神明以力量庇護生靈。”阿月突然從高臺上跳下來，跑到教皇身邊，指著畫面里的一道光墻：“教皇爺爺，可是書上說龍才是世間最強大的，那這個白色的巨龍是光明之神嗎，那這面壁壘是神明大人鑄造的嗎？”教皇笑著點頭，光紋里的屏障愈發清晰——那是道由光與草木、河流交織的巨墻，墻外是翻滾的黑霧，墻內是生機盎然的大陸。“后來極北的邪龍蘇醒，它的暗影能腐蝕生靈與神明，主神們便筑起這道屏障，將邪龍困在極北冰原。但屏障需要力量維持，十三位主神輪流注入神力，千萬年來從未間斷。”“可現在屏障在變薄。”帝王的聲音沉了些，他指尖在檀木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邪龍的力量越來越強，主神們的神力快跟不上消耗了——圣壇的典籍預言，會有‘神選者’從異世界而來，他們帶著十二元素的氣息，能幫主神加固屏障，甚至徹底封印邪龍。”蕭青突然想起玄黑空間里的巨龍。如果教皇說的是真的，那雙龍神也是十三主神之一，可它為什么會單獨出現在自己的意識里？他剛想開口，劉淼碰了碰他的胳膊，朝高臺偏了偏頭——阿月正盯著他，手里的發簪轉得慢了，眼神里帶著好奇。“所以我們要去極北？”程汐開口了，他一直盯著畫面里的屏障，“就憑我們？”“不是憑你們現在的樣子。”教皇合上書頁，光紋漸漸散去，“主神已在星殿賦予你們力量——劉淼的太陽之力能驅散暗影，程汐的森林之力可治愈腐蝕，劉華的大地之力能穩固屏障，而蕭青……”他頓了頓，目光在蕭青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看到了什么微光，“你的力量或許特殊，但典籍說‘玄黑亦是守護’，總有一天會明白。”阿月突然跑到蕭青面前，把發簪塞進他手里：“這個給你！是我在我家祖地得到的，老師說是神明的恩賜，能發光！要是遇到暗影，就對著它晃一晃！”發簪上的寶石在蕭青掌心亮起暖黃的光，像顆小小的太陽。帝王從高臺上走下來，拍了拍蕭青的肩膀：“別擔心力量特殊。輝光大陸的法則里，沒有‘不該出現’，只有‘尚未知曉’。明天我會派騎士帶你們去帝國的第一學院，先熟悉自己的能力——至于邪龍，去不去極北，最終由你們自己決定。”他的手掌很暖，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蕭青看著手里的發簪，又看了看身邊的劉淼——他正和阿月比劃著在校園里打巨狼的樣子，程汐在和教皇詢問屏障的細節，劉華捧著剛分到的蜂蜜面包，吃得眼睛發亮。金殿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白玉磚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蕭青突然覺得，不管是之前的白霧校園，還是現在的輝光大陸，最重要的從來不是“任務”或“宿命”，而是身邊這些能一起笑、一起慌、一起往前走的人。“蕭青！”劉淼沖他招手，“陛下說晚上有蜂蜜蛋糕！快來選座位！”蕭青握緊發簪，跑了過去。至于極北的邪龍，至于那所謂的“玄黑之力”，或許就像帝王說的——慢慢來，總會明白的。至少現在，蛋糕和兄弟，都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