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4章 節哀

  • 吾本狀元及第
  • 梁弓
  • 2877字
  • 2025-08-25 06:50:57

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

連江風穿過船板縫隙的嗚咽聲都仿佛凝固了。

劉瑾跪在冰冷的甲板上已經快半個時辰了。

膝蓋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覺,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卻連抬手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此時的太子、公主都像被點燃的爆竹,周身的低氣壓幾乎能將人碾碎。

他就怕自己稍一動彈,就會被憤怒的兩人當場拖出去杖斃。

“起來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沙啞的聲音終于劃破死寂。

劉瑾渾身一顫,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撐著身體抬頭。

只見朱厚照站在舷邊,江風掀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卻死死咬著牙關,臉上沒有一滴淚,只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強。

“夫子教過我們很多。”

他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卻異常清晰。

“唯一沒有教過我們的就是懦弱。”

“我不相信夫子就這么死了。”

“我決定回去找他。”

“我也去。”柳承第一個站出來,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眶通紅。

“我也去。”彭英抹了把臉,聲音帶著哭腔,卻沒有絲毫猶豫。

就連一向最膽小的崔少寧都挺直了脊背,雖然嘴唇在發抖,卻用力點頭:“我也去。”

“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反對聲響起,像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

說話的是朱秀榮。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那個前幾日還笑語盈盈的仙游公主,此刻臉色蒼白如紙,眼底的光彩熄滅了大半,只剩下沉沉的疲憊。

她的目光從遠處灰蒙蒙的江面收回,落在朱厚照身上,語氣里帶著壓抑的痛惜:“你家夫子用自己的性命才保你逃了出來。”

“你現在回去。”

“難道是想讓他白白犧牲,陪你一起送死不成?”

“秦硯之就是這樣教你逞匹夫之勇的嗎?”

朱厚照頓時一滯,張了張嘴想分辨什么。

可看著朱秀榮泛紅的眼眶,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半晌才啞著嗓子問:“小姑姑,那咱們現在該怎么辦?”

“難不成就……”

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可誰都明白——難不成就這樣放棄秦硯之?

朱秀榮怎么會聽不出他話里的不甘。

她臉上露出一絲凄苦的笑容,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全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直到兩天之后。

上游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撫州知府方長樂率軍趕來。

當親兵告訴他,船上竟有太子與仙游公主時,他嚇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連官服都來不及整理,一路小跑著登上船,見到朱厚照和朱秀榮平安無恙,這才雙腿一軟,長長地松了口氣,連忙跪地拜見:“臣方長樂救駕來遲,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恕罪!”

兩路人馬合兵一處,船隊調轉方向,重新往回駛去。

路過當天秦硯之遇難的河段時,朱秀榮扶著船舷站了很久。

運河水面上漂浮著焦黑的木板和布料,七八條起火的官船橫七豎八地堵在河道中央,船體早已燒得焦黑,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味和焦糊味。

看樣子,是那天沒來得及逃掉的船只。

只是船上的人,早已沒了蹤跡。

船上的官兵下水清理,費了好大功夫才疏通出一條河道。

船隊緩緩駛過這片狼藉,直到抵達嘉興,才追上皇上的座船。

朱祐樘在船艙里急得團團轉,連喝了三壺茶都壓不住心頭的焦躁。

連場像樣的仗都沒打,就被亂民追得狼狽逃竄。

尤其是聽說后面的八九條船都被堵在后面,生死未卜時,他的怒火幾乎要燒穿船艙。

最后面兩條船,一條載著他唯一的兒子,一條載著他最疼愛的妹妹。

他們若是出事,這天下的官員有多少腦袋夠他砍的?

還好第二天就傳來消息,說太子和公主平安無事。

當看到朱厚照和朱秀榮走進船艙時,一向沉穩的朱祐樘眼圈瞬間紅了。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么。

一直強撐著的朱厚照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撲到朱祐樘面前:“父皇,你快點救救夫子吧!”

“秦硯之?”朱祐樘一愣,連忙扶住他,“他怎么了?”

“夫子為了救我們,被亂民包圍了。”朱厚照哭得喘不過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至今生死不知……”

“啊?”朱祐樘萬萬沒想到,最后護住朱厚照的竟是秦硯之。

他正愣神的功夫,朱秀榮也走了過來。

她面容清減了許多,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聲音平靜得近乎麻木,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講完后,她抬起頭,用一種近乎期盼的眼神望著朱祐樘,像是在等一個能讓她心安的決定。

被亂民圍困四天,下場如何,幾乎不用多說。

就算秦硯之有通天徹地的本事,怕也難從那片火海逃出來。

朱祐樘看著兩個孩子通紅的眼睛,心里一陣不忍,可還是不得不硬起心腸:“人。”

“父皇可以派。”

“不過帶回來的未必是好消息。”

“皇兒,你還是……節哀的好。”

四天了。

所有人都在騙自己秦硯之還活著。

可當朱祐樘不經意間戳破這層謊言時,所有的堅強都轟然崩塌。

朱厚照嚎啕大哭起來,哭聲撕心裂肺,幾乎要把船艙的頂掀翻。

朱秀榮身體猛地踉蹌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她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朱祐樘一眼,轉身便走。

背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朱厚照是為了先生哭。

可朱秀榮又是為了什么?

朱祐樘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一時間有些茫然。

只是眼下顧不得這么多,還是先安撫好崩潰的朱厚照要緊。

又是一整天的不吃不喝。

朱厚照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像丟了魂一樣。

傍晚時分,重新勘察現場的錦衣衛匆匆傳回消息:在亂民聚集的營地,并沒有找到秦硯之的尸首。

就連亂民的尸首,都被集中起來挖了個大坑燒掉了。

如果秦硯之真的死了,尸體恐怕早就化作灰燼了。

聽到消息時,朱厚照似乎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猛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微微發紫,接著眼前一黑,干脆地暈了過去。

太醫匆忙趕來救治,掐人中、施針,折騰了好半天才把他救醒。

醒來后的朱厚照像是瘋了一樣,拔掉手上的針,咬著牙大吼:“我要帶兵去!我要替夫子報仇!”

仇自然是要報的。

也不能讓這些亂民繼續胡作非為。

幾天之內,朝廷便聚集起一支龐大的人馬。

由兵部尚書劉大夏親自統帥,向著亂民盤踞的方向追擊而去。

緩緩睜開眼的時候。

秦硯之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場漫長的噩夢。

在那么多人的圍攻下,在沖天的火光里,自己居然還活著?

難道因為穿越的關系,自己變成了不死之身不成?

不過隨之而來的劇痛一下讓他清醒過來。

左臂傳來陣陣刺痛,他艱難地側過頭,看到胳膊被厚厚的布條包扎著,上面還滲著淡淡的血跡。

他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這些亂民還講究優待俘虜不成?

就在這時。

一道陽光從帳篷的縫隙里射進來,恰好落在他的眼中,晃得他瞇起了眼。

似乎有一道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擋住了那道光線。

陽光一下消散,帳篷里重新恢復了柔和的昏暗。

一個有些中性的清脆聲音傳來:“郎中說你這個時候差不多該醒了。”

“我給你帶了些米粥。”

“你要是能坐起來的話,現在可以喝了。”

等到秦硯之的眼睛終于適應了帳篷里的光線。

他看到的,是一位身材修長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灰布衣裙,頭發簡單地挽在腦后,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手里端著一個粗瓷碗,碗里飄著淡淡的米香。

她把粥碗遞了過來,動作輕柔。

“我習慣用右手的。”秦硯之動了動右手,示意了一下包扎得嚴實的左臂,勉強露出一點笑容,語氣里帶著無奈。

“真是有點麻煩。”女人臉上閃過一絲苦惱,很快又舒展開。

她在秦硯之身邊坐下,把碗放在一旁的矮凳上,微微一笑:“那我就喂你吧。”

“對了,我叫喻雙兒。”

“你叫什么名字?”

“秦硯之。”

他看著喻雙兒清澈的眼睛,輕聲回道,心里卻充滿了疑問——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自己又是被誰救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衡阳市| 明溪县| 绥阳县| 烟台市| 常德市| 马龙县| 延庆县| 铁岭县| 上蔡县| 温泉县| 霍城县| 鹤庆县| 晴隆县| 彭山县| 新乡县| 建瓯市| 阳山县| 长乐市| 宁海县| 穆棱市| 会宁县| 温泉县| 科技| 兴安县| 抚顺市| 云安县| 奉化市| 灌阳县| 嘉黎县| 明星| 临桂县| 府谷县| 廊坊市| 长沙市| 贵州省| 东辽县| 陆丰市| 宜春市| 壤塘县| 会宁县| 吴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