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鎮(zhèn)長給風(fēng)暴撕裂者下達(dá)了什么具體委托……”凱恩的聲音變得干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但高能魔晶的誘惑，就連鎮(zhèn)長和那位海因里希子爵也肯定都抵擋不住。”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整個鐵錘鎮(zhèn)都知道，我們這兩次進(jìn)出幽暗迷宮，帶回來的都是高能魔晶。現(xiàn)在風(fēng)暴撕裂者突然被鎮(zhèn)長委托，鐵錘鎮(zhèn)周邊又沒有什么危險，那些哥布林蜥蜴人什么的亞人部落也都沒動靜……”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說到最后，凱恩重重地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氣，頹然地靠在了身后的酒桶上。

木桶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酒窖里格外刺耳。

聽到凱恩的推測后，格羅姆臉上的得意僵住了，粗厚的手指頭不再顯擺戒指，不安地?fù)钢b材料的袋子邊緣。

艾莉也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魔法書，像是抱著最后的護(hù)身符。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格羅姆嘟囔著打破沉默，給自己壯膽似的，“只要這次帶的東西讓那位大人滿意，得到更多金子就行！有了金子，什么狗屁豬頭鎮(zhèn)長和貴族老爺?shù)淖ρ酪病撸　?

但他的底氣明顯極其不足，手指還在不停地搓著袋子，一臉知道自己是在放屁的難看表情。

“風(fēng)暴撕裂者，”凱恩聲音更冷，如冰棱刮過，“那是能在黑石森林深處活下來的豺狼，二階級別的強(qiáng)大超凡者。憑我們……”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明確。他們不過是一群發(fā)了橫財?shù)耐米樱澈蟾氖钦嬲娺^血的猛獸，目標(biāo)很可能就是他們這窩兔子囤積過冬的寶藏。

并且，牧師希克斯的離去，不僅少了一份分?jǐn)傦L(fēng)險的目標(biāo)，更斷絕了借著他光明教會牧師身份得到些許庇護(hù)的念頭——這個認(rèn)知如同酒窖里的寒氣，鉆進(jìn)每個人的骨頭縫里。

就這樣，眾人心底里的未來似乎裂開了兩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一邊是史萊姆大人慷慨賜予的、難以想象的、堆積如山的財富。

這些未來的財富足夠支撐凱恩購買昂貴的淬體魔藥去叩擊那扇曾經(jīng)對他關(guān)閉的斗氣大門；也足夠支撐艾莉踏入洛林城神圣的魔法殿堂；更足夠支撐格羅姆成為鐵錘鎮(zhèn)首屈一指的煉金大師，與他的幾個矮人兄弟一起把煉金作坊做大做強(qiáng)，擺脫受剝削的底層礦工身份。

而另一邊，卻是貪婪的目光織成的致命之網(wǎng)。

風(fēng)暴撕裂者這支受鎮(zhèn)長雇傭的白銀級小隊將可能成為黑暗迷宮中無聲逼近的利爪，一個不慎便會把他們撕成碎片、讓他們財富盡失甚至尸骨無存。

酒窖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但是艾莉輕柔的聲音突然劃破這片死寂：“我記得……上次交易時……”她纖細(xì)的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那位大人不是說過嗎？如果我們被人跟蹤，可以把跟蹤者引到那些叫噬魔蟻的魔物領(lǐng)地……”

她的話戛然而止，但未盡之意已讓所有人打了個寒顫。

“借刀殺人？”矮人詹姆的胡須劇烈抖動，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木桶上，“那可是白銀級冒險者！二階超凡者！那些詭異的螞蟻真能解決他們？更別說我們這些誘餌能不能活著回來！”

就在眾人陷入更深的沉默時，一直垂首不語，情緒也最為低沉的凱恩突然直起了腰。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猛地站起身，橡木酒桶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艾莉說得對……詹姆，”凱恩原本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變得像淬火的鋼鐵般堅硬，“白銀級確實強(qiáng)大，但——”他眼中迸發(fā)出狂熱的光芒，“在那位大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所有人記憶的閘門。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場景：幽藍(lán)的黏液身軀在蟻群中穿梭，反魔力的射線與酸霧交織，那些令人生畏的巨型螞蟻如同麥稈般被輕易收割……

凱恩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因敬畏而微微發(fā)顫：“作為戰(zhàn)士，我敢用性命擔(dān)保——那位大人展現(xiàn)的武技，早已超越了尋常二階的范疇。”

“隊、隊長的意思是……”格羅姆的胡須抖得厲害，粗短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胡子，“那位大人……的超凡層次也超越二階？”

“不！恐怕不止于此……”艾莉突然打斷，法師袍下的身軀因激動而顫抖，“你們見過能同時具備強(qiáng)大魔法與武技這兩類天賦的存在嗎？那本該是吟游詩人傳唱的神話……但現(xiàn)在……”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那位大人，就是活生生的傳奇。”

酒窖內(nèi)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凱恩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崇敬：

“簡直難以置信，那位大人竟是一只史萊姆……他的實力恐怕遠(yuǎn)超我們的想象。實在是深不可測……”他摩挲著酒杯，聲音漸漸堅定，“既然大人選擇與我們交易，就絕不會坐視我們陷入險境。想想看，他已經(jīng)救過我們?nèi)瘟耍皇菃幔俊?

“說得對！”格羅姆猛地灌下一大口麥酒，木杯重重砸在酒桶上發(fā)出悶響，“管他什么狗屁白銀冒險者還是臭螞蟻，在咱們大人面前都是渣滓！”

艾莉的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更妙的是，就算大人不出手，只要我們能安全地把跟蹤我們的風(fēng)暴撕裂者引到噬魔蟻的地盤，就大概率能解決麻煩、逃脫險境。”她輕聲補(bǔ)充道，“能想出這樣的計策，大人的深謀遠(yuǎn)慮實在令人嘆服。”

“難道說……”一個矮人礦工突然瞪大眼睛，“大人早在第一次交易時，就預(yù)見到了今天的情況？”

“能在這樣的大人物手下做事，”另一個同伴激動得胡子都在顫抖，“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佬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原本凝重的酒窖頓時熱鬧起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間竟開起了對慕凡的“崇拜大會”。

酒窖內(nèi)，酒杯碰撞聲、贊嘆聲此起彼伏，仿佛他們談?wù)摰牟皇且恢皇啡R姆，而是某位傳奇英雄。

“既然那位大人已經(jīng)為我們指明了方向，我們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凱恩的臉上重新煥發(fā)出光彩，他豪邁地舉起橡木酒杯，琥珀色的麥酒在燭光下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讓我們?nèi)σ愿埃瑸榇笕藴?zhǔn)備好他需要的物品！”他的聲音在酒窖的石壁間回蕩，“我相信，這次交易一定會比上次更加順利！”

格羅姆立即響應(yīng)，粗壯的手臂高高舉起酒杯：“說得對！為了那位大人，我們就是跑斷腿也要把最好的東西找來！”他濃密的胡須上還沾著酒沫，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艾莉輕輕抿了一口葡萄酒，白皙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新的魔法筆記我都已經(jīng)快整理好了，還特意標(biāo)注了幾個適合史萊姆形態(tài)施展的改良咒語……”她的聲音輕柔卻充滿期待。

“干杯！敬那位大人！”凱恩洪亮的聲音在酒窖中炸響。

“敬那位大人！”眾人齊聲應(yīng)和，酒杯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麥酒的醇香、葡萄酒的芬芳在空氣中交織，每個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先前的憂慮早已煙消云散。

在鐵錘鎮(zhèn)暗流涌動的陰云下，表面上看凱恩小隊眾人似乎正深陷險境，但實則他們早已搭上了慕凡這位“史皇帝”精心打造的命運快車。

這輛逐漸沖天的高速列車正載著他們穿過空中陰云與重重迷霧，駛向一個他們從未想象過的輝煌未來。

雖然踏上這趟旅程就意味著再難回頭，但對他們這些曾經(jīng)在底層掙扎的小人物而言，這何嘗不是命運的恩賜？

他們是被安全帶牢牢固定在座位上的乘客，雖然失去了自由下車的權(quán)利，卻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保障和上升通道。

在這輛疾馳的列車上，他們不再是被命運隨意擺弄的棋子，而是成為了這場宏大棋局中的參與者。

那些曾經(jīng)讓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危險，在以后都會成為窗外轉(zhuǎn)瞬即逝的風(fēng)景。

只不過，上車自然是需要車票的。

這張車票便是絕對的忠誠。從此以后，如果想要保住現(xiàn)有的財富地位，甚至獲得更多力量與權(quán)勢，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全心全意效忠慕凡。

至于他們?yōu)槭裁磿碛薪^對的忠誠——待鐵錘鎮(zhèn)局勢發(fā)生巨變后，作為知道一切幕后真相的聰明人，當(dāng)然都會做出聰明的選擇。